“纪小姐，这是医院的规定，希望您不要为难我们。”
“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
“您交不起医药费，我们只能放弃治疗了。”
“您母亲这个情况，如果不能及时治疗的话，只能回去准备后事了。”
……
不要、不要！
纪棠从床上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猛然按住太阳穴：“现世是什么时候？我母亲是不是还躺在医院里继续接受治疗？她没有被抛弃对吧？！”
回答她的是冷冰冰的系统音：【宿主，希望你冷静一点，刚才只是个噩梦。】
“我要你正面回答我！我不管那个是不是噩梦！我要知道我妈现在的情况！”
【……】系统罕见地停顿，【是三零零一年的腊月十九，你的身体约四十分钟前得知张妍女士的医疗费可以支撑到明天之前，所以张妍女士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接受今天的治疗。】
纪棠长呼一口气。
斐儿又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发丝凌乱地搭在肩膀上：“怎么了小姐？怎么了？”
纪棠又忘了现在自己睡觉不是一个人了，只能先安抚斐儿：“没什么，就是头疼的老毛病，下次你不用管我。”
“可是奴婢刚刚听您提到了夫人……”
“没事，噩梦罢了，我已经清醒了。”
斐儿放下心，又操心起纪棠：“小姐，我还是禀告夫人帮您请个大夫吧，您这头病几乎每宿都犯，奴婢们都很担心您啊！”
纪棠笑笑，握住斐儿的掌心，让她感受自己温热的生命：“我这不是好着呢吗，你赶紧去睡吧，明儿一早还得伺候我呢。”
看着斐儿依依不舍的身影，纪棠面上的笑意渐渐隐下，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闹腾这么一顿，她什么困意也没有了，抱着膝盖靠在床头，望着黢黑的帐顶出神。
现实与任务的双重压力毫不留情地压在她身上，明明也才大学毕业，好像就经历了旁人一辈子也经历不到的事情。
系统说的奸细到底是谁呢？斐儿荷儿平时接触自己最多，可能性也最大。而斐儿刚才的担心不似作假，那么会是荷儿吗？还是真的另有其人？
好想妈妈……
窗外微弱的月光正好反射在篮子里的花剪上，使开过刃的剪尖产生了朦胧的光。可以趁现在直接杀掉纪由吗？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会有奖励吗？
好想妈妈……
乌云遮住了月亮，纪棠在黑暗中沉默了不知多久才涌上倦意，就着这个姿势睡了，就像还在妈妈肚子里一样。
——
到底是没睡好觉，纪棠早早就醒了，在床上翻了好几个烙饼也没能再睡着，索性轻手轻脚地起身，打开窗户看月亮。
小的时候，纪棠没爹，被幼儿园的小朋友追着叫她“野种”，回来就跟张妍哭，吵着要爸爸。
而每当这时候，张妍就带她一起看月亮，说爸爸就住在月亮上，一直看着她，如果想爸爸了，就抬头看看月亮，爸爸会看到她的。
张妍这个美好的谎言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周后幼儿园的老师带他们做游戏，做“动物园里有什么”，从动物园说到植物园，从神话故事说到天文地理，直到最后玩到“月亮里面有什么”的时候，有人回答“嫦娥姐姐”，有人回答“吴刚叔叔”，有人回答“可爱的玉兔”，只有纪棠憋了半天，说月亮上有我爸爸。
好在面对小朋友们的嘲笑，老师并没有立刻指出纪棠的错误，而是蹲在她面前，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笑着问：“你怎么知道呀？”
纪棠绞着一角，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讷讷的，像蚊子叫：“我妈妈说的，爸爸就住在月亮上，一直看着我。如果下爸爸了，就抬头看看月亮，爸爸会看到我的。”
纪棠闭上眼睛，像危险面前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等待着老师的审判。
却听到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扬着声音对全班小朋友说：“纪棠小朋友说得没错，月亮上面有她的爸爸。”
纪棠被冻醒，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倚着桌子睡着了，窗户还开着，即使是夏夜也过于凉爽，便披上衣服。却见衣服原本盖在绣绷上头，此时衣服拿开了，露出月光下晃着闪闪银光的，尖尖的剪刀。
夜风冰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纪棠身旁的时间像是停止了，停在瞥见剪刀的这一刻。
她想，从这里出去，不惊醒院里其他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想，很小，但并非不可能。
她想，从自己的院子到纪由的院子，一来一回需要多久？
她想，一刻钟，如果加快脚程，只需一炷香即可。
她想，明早被发现之后，这一炷香的功夫会否被察觉？
她想，若没人发现，便不会。
她想，她想……
她想，今日杀了纪棠，周长青会否发现异样？
纪家人不会怀疑她，是因为她们看着自己长大，又才被刷了好感度。可以周长青远在皇宫，本来就对纪棠心有不喜，怀疑自己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以他皇子的身份，万一真查出点什么……
她不敢赌。
她得定一个更周密的计划，最好能借刀杀人。
现在一共有三件事要做，杀人、捉奸、搞钱。
一件没计划，一件没头绪，只剩下搞钱好像可以从脚下开始。
于是未来的一个月，纪棠都忙着跟着香婆子他们学厨艺。毕竟一院子的人皆不可全信，在菜里下东西的工作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纪棠原本就是早当家的穷人家孩子，对厨房熟悉，只是味道一般。香婆子祖上是御厨，后来犯了事被贬下来，也没让后代辱没吃饭的本事，传到香婆子这代便来了相府做事。
本来是在正厢房的大厨房，后来被纪棠讨了来，纪夫人也由着。
也算是纪由不喜欢纪棠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纪棠有底子，在香婆子的指导下很快便融会贯通，就偷摸把调味料捣鼓出来，再旁敲侧击地给各种人试吃，暗自观察大家的接受程度。
当她掀开那道做了整整十天的佛跳墙的盖子的时候，温润却霸道的香气一直侵蚀到相府后门的小巷，更别提相府的人了。
一顿饭吃得上下尽欢，纪棠理所当然地受了不少赞扬，连不太喜爱出风头的张氏都多说了几句。整顿饭心情不好的怕是只有纪由了——任谁看到一个曾经处处不如自己的，全靠卖蠢耍憨获得他人喜爱的人，突然之间在某一项超越自己，恐怕都不会开心的罢。
吃完饭，纪棠便以散步消食为由，带着荷儿出了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