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君离?”
再次转身看向那人时,她只觉得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样朝自己缓缓走来,似也是一个白发高大的男人……
“得交七指掀涛伏清羲,琼宇想必所获颇多。”
“七指掀涛只是俗世之名,剑仙过誉了。”
尹琼宇回神来,看向景君离的双眸,“你为何在此?”
“……吾来寻你。”
琴乐之人对情感最为通透,察觉到尹琼宇片刻的疑惑,再加上刚刚与她的对话,其中的纠葛他已猜出了大半。
原来这两位剑仙各自在剑上的修为登峰造极,在这风月之事上却是这样的笨拙青涩。
这仙域是多久不曾出现一对仙侣了,他已记不清。
他突然有点想管了这桩“闲事”。
“在下伏清羲,还未闻仙友尊称?”
伏清羲忽的主动问向尹琼宇,景君离有些意外。
她自然地转过身,“吾名唤尹琼宇。”
“尹琼宇,琼宇……”
思忖片刻,伏清羲弯了唇角,看向她缓缓道,“凭杯游琼宇,实真可不见伊人。此名极衬好友的仙姿。”
没有被人称赞不心悦的道理。
“初次相会,清绝就以这玉箫相赠。”
话落,伏清羲手上多出了一支段段匀称,通体莹白的玉箫。
恭敬不如从命,推脱那是凡人之间的礼数,尹琼宇双手接过。
“可吾今日只身而来,未有回礼。”
“只是件无用赏玩之物,无妨。”
眼见他们两个谈论得兴致勃勃,景君离只觉些许插不上话的无力感。
说到底,不管是容貌、才情、脾性、细心……他似乎都差一截,就算他掌握天下剑气,那仙琴伏清羲也并非多差劲。
然而就算如此,她是他守候数百载的人,他绝对不会就这样将她让给任何人。
“已是一窥仙琴之音,吾和琼宇就不再多打扰了,请。”
……
剑之天。
“琼宇,吾有……”
话未落,景君离似是突然察觉到了剑之天内的异常,“嗯?不对……!”
“怎么了?”看到景君离神色有异,尹琼宇没由来的一阵担忧。
“抱歉,吾有事离开一段时间。”
她很清楚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有应下,抬头看着景君离。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景君离才明白她的担心,一股暖意顿时流过心间,对她轻笑,“没事的。”
“……嗯。”
……
景君离在与上次不同的地方寻到了江与夏。
“剑之天有异。”
短短五个字,江与夏便知事态怠慢不得,“如何?”
说明了剑之天内出现的异常后,景君离向他确认道,“你觉得如何?”
“嗯……应是夙胤不洺要有动作了。”
景君离随手拿了两个新茶杯倒了茶,“看来将近千年,终究还是要与这剑之天的宿敌有个了结。”
“如今尹琼宇兵解入道,剑之天应是无坚不摧才是。”
“……”景君离无意间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杯,一刻间并未回答。
江与夏眉间微动,一瞬了然。
“别告诉吾你是想一个人去扛这件事。”
“琼宇如今刚入道,再加上灵识不全,她不该承受。”
新茶一饮而尽,景君离放下茶杯起身,银发无风自起。
“吾千年之际修为再越在即,届时那人将不是威胁。”
“那你何时闭关?”
“即刻。”
……
虽说景君离让自己放心,但尹琼宇才不信那老剑仙的一面之词。尚不知剑之天发生了什么,她打算从此地最重要的剑庐探查一番。
再次踏入剑庐,她顿时感受到了与昨天的不同。
似是感知到来人的剑息,一柄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周身。白色的剑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尹琼宇抚上剑柄,手腕轻轻旋转,剑光闪闪,与雪白的身影相融合。
“这……是梳心剑……?”
此剑之纯粹,纯粹之至坚,轻抚上就会有声声清脆的剑鸣。
以前认为九瑜已是巅峰,未曾想巅峰之上还有天际,还是这柄于她来说是剑者初心的剑。
梳心剑不是早已断裂湮灭,可为何此时会以完全不同的姿态出现于剑之天?
她心知那位叫做景君离的剑仙很了解她,却不曾想他还知晓她使用求锋之前的经历。
这是多么漫长的岁月,久到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梳心剑……那九瑜又是何人赠予她的,不对,她为何会突然觉得九瑜是他人相赠的?
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一双手缓缓举起。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剑柄,极亮的剑身映出她的面容,记忆顿时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梳心吾已修复,你当为她开锋,行己路,证己道……”
“此剑,配不上你。”
识海翻涌激荡,太多的记忆一下子纷涌而来,尹琼宇一下失了力,手上的剑已经拿不稳。
“呃唔……”
说话的这个男人是谁……?
这一问题还未有答案,自己的声音又响起——
“当年约定,梳心证道,以它击败你,是吾毕生目标……”
“如今梳心剑已断,约定不存,吾今生再无需等待你的遗忘。”
这是她自己在说话么?
那个“你”是谁?拿走梳心断剑的那人又是谁?
梳心剑从白衣剑仙的手上掉落,一个金色身影闪进,她倒在了一个微凉却炙热的怀抱里。
“琼宇!”
……
数百年前,天手湖。
“景君离,你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快去休息一会吧。”
“无妨。”
两天两夜未合眼,对于那时还是凡身的他已经有些劳累,但是如今敌友未明,他不能放心将尹琼宇交给其他人照看。
除去偶尔出去办事时,他便一直在床边等待。
旁观者们虽是疑惑两人在短短时日内,为何就有这般的忧心和情愫,却也是心照不宣地不去打扰。
半个月的担忧与思虑,在她醒来时却只将隐隐的欣喜压在心底,只有那傻傻的一句“你的伤势虽缓,但不宜妄动”,再没了下文。
……
有些事情,做人的时候不明白,飞升之后反而恍然大悟。
犹记初次见她时,那是个很美的女子,是他从紫发到银白,漫长的岁月中,从未见过的。
他只当她是一个练剑成痴的女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却一来一去,何时在她伤重离去时,不自觉地看着那倔强的背影。
剑解时,他有一刻想到了那个女子。
直到剑灵聚体,再次在湖上见到她,这次不止被她的美所震慑,还有她出乎意料的剑艺。
自是有情痴,不关风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