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的药味在小厨房中弥漫开来。
江澄看着炉火,魏婴则在一旁,细心地分装好每日要熬的药物。戴着的那副面具被他随意放置在一旁,江澄看着那华贵的物什,心中隐隐有了些答案,却不敢多说什么。他闷头往炉子里添了把柴火,魏婴了解他的性子。
“江澄,有什么想问的,便问罢。”
江澄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好一会才问出声。
“阿羡……你,你这段时日……”
他忽然噤声,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魏婴抬眸看他,替他说完未竟的话。
“就是你想的那样。”
二人间的平静被这句话无情打破。
江澄的情绪一下子便激动起来。
“阿羡……是不是……是不是姑苏皇帝,他强迫于你?”
魏婴低下头,继续理他的药材。
“江澄,我没得选。”
似脱力般,江澄跌坐在地上。自从魏婴被人带走后,半个月杳无音讯,让他们心焦万分,阿姐更是整天以泪洗面。后来收到魏婴的消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可不知怎的,他却又有些不安。他盯着那张字条上魏婴的笔记,久久无言,这是魏婴安排之事,真的能成功吗?
今日再度见到魏婴,他最担忧的事情却成了现实。魏婴的气色比离去时好了许多,他虽不懂布料饰品,却也一眼能看出,魏婴所着衣衫,绝非凡品。心中隐隐有个答案在高声叫嚣,江澄强压下这个念头,避讳着不去提起。
他没有资格指责魏婴什么。云梦城破,他护不了百姓,更护不住魏婴。魏婴能平安,已是最大的奢求。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魏婴会主动与他挑明此事。他自幼同魏婴一齐长大,见惯了魏婴面具下的容颜。魏婴骄傲如斯,孤身在皇宫之中受人逼迫之时,也不知他该如何熬过。
江澄的拳头握紧,砸向地面。
“江澄,时运如此,谁都无可奈何。”
估算着时辰,魏婴掀开药盖看了看,见药熬得差不多了,便去取碗。江澄起身帮他。
“那你……”
“我挺好的。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可以顺利的逃离这个地方。”
申时中,总管入内。
“公子,该回去了。”
“知道了,你们去外头等我。”
总管亦不敢多催促,领着人候在外间。
魏婴又去看江厌离,他知道师姐素来心细,怕是早已猜到,却又顾虑着他的感受,只字未提。无论何时,江家都能让他感受到暖意。
“阿姐,师傅的药我都分好了,你同阿澄每日早晚为他煎了服下便是。”
江枫眠仍昏睡着,魏婴亦不想搅扰他。他不想让江枫眠看见,昔日那个他最得意的弟子,如今成了令人最失望的的模样。
“师姐,我先走了。”
他不敢再看江厌离,便往外走。临出房门的当口,江厌离忽然叫他。魏婴没有回头。
“你切记,切记要珍重自身。”
“师姐,我知道了。”
回宫的马车上,魏婴沉默了半路。总管不敢出声,只盼着早些到皇城,他也了了这桩差事。转过一条街,魏婴忽然开口。
“江家的事情,都是谁在安排?
“回殿下,江家的事情都是由摄政王做主,其余老奴亦不清楚。”
摄政王,百里弘毅?
看来将江氏全族囚于京折辱,也是他的手笔。
魏婴闭了闭眼,不再多言。
黄昏时分,马车在内宫门前停下。总管扶着魏婴下了马车。
“晚膳已备好,殿下忙了一天,也该累了。”
魏婴不语,沿着宫道,往内宫而去。行了一段路,却遇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来人一身紫衣华服,头束金冠,腰间系着一块玉佩。魏婴瞧了一眼,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眼熟。那人并未说话,无形之中,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压力。
总管迎上前,恭恭敬敬一礼。
“摄政王金安。”
百里弘毅淡淡应了一声,打量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少年。
“王爷……”
“本王没问你。”
总管立时噤声,退到一旁。
“你是江家出来的?”
魏婴咬了咬唇,低下头有些紧张,道:“是。”
百里弘毅眸中的不悦加深了几分,同江家有关的人,他都厌恶。
魏婴知道来者不善,百里弘毅继续道
“你既已来了宫里,便也该学会安分守己,少生事端。”
多年上位者的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是。”
百里弘毅正欲再言,两侧却传来宫人行礼之问安之声。
蓝湛上前,不动声色将魏婴护在身后,他知道百里弘毅对江家的厌恶,生怕他伤及魏婴。
“百里叔安好。”
“陛下怎的在这里?”
“久等皇叔不来,朕便出来寻一寻。”
魏婴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白衣君王,心下稍安。百里弘毅自是看出蓝湛维护之意。既是蓝湛的人,他亦不便多管教。
“科举一事,本王还有些事要与陛下商议。”
“皇叔先去御书房,朕随后便到。”
百里弘毅深深看了他身后的魏婴一眼,转身离开。
待摄政王的仪仗走远,蓝湛松了口气,看向魏婴。
“没事吧?”
魏婴摇摇头,见他神色有些暗淡,蓝湛亦是无奈。今日之事,倒不是魏婴做错了什么。只是……百里皇叔不喜欢江家的一切。
“朕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