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鹤除了祖传的倒斗,还跟着他精通周易的老娘舅学了一手卜卦占凶筮吉的本事。这不,他今儿个早就算到高杨要在他们之后来取纸年花灯,所以叫陈博豪把灯留下。
梁朋杰却不高兴了,“谁要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哎哟,别生气啊,宝宝,”高天鹤总是有办法哄梁朋杰的,“医不叩诊嘛,你不问,我也不好说啊。”
高杨和代玮这时也看明白了,高天鹤他们要找的“花”,和他们要的纸年并不是同一样东西。看到高天鹤他们把花灯留在了原处,高杨心里好一个踏实,对这个天鹤盗墓团的感激之情也油然而生。
怪不得这样备受赞誉,团长真是仗义,而且领导有方,团里人心倍齐。
得跟他们打好关系,以后有机会,帮小郑老师招安了他们,为我云家所用。
高天鹤他们几个往墓穴别处行去,高杨和代玮拿了玉灯,商量一下,索性直接走了,不给盗墓团添乱。
四个人走入一间大厅里,大厅中央从房顶悬下四根铁链子,吊着一方错彩镂金的陶土花坛,人站在下面,隐约能看见花坛里露出纸月花的几个瓣儿。
高天鹤要找的花叫纸月,货真价实的一朵花,在这地下开了几十年,出土后,能保一个旧宗族绝处逢生。
都知道高家没落了,靠这花儿的功夫,挽时局既倒,扶大厦将倾,高天鹤琢磨得挺好,意志也坚定,斗转星移,趟风冒雪,终于找到了这宝贝,看到了家族复兴的希望。
大厅穹顶高,三个高天鹤也够不着。陈博豪站定瞧瞧,退两步,活动活动,就摆开了把式。
屋落是圆形的,没有墙角,逮一段挂饰多的地方,陈博豪翻个跟头,倒立在墙边,头下脚上地爬了上去。
陈博豪是绿林中人,十年习武的练家子,什么都会。眼下这一手,是他的绝活,蝎子倒爬城,甭管多高的崖,只要有地儿借力,都能给你爬上去。对他这本事,梁朋杰嗤之以鼻,“那要是不给你地方借力呢?不就瞎了?”
将将爬到合适高度,墓室里又有机关触动,四面八方里射出来好些飞矢。高天鹤抡着洛阳铲打开了大部分,还有些漏网的也被大家躲开。李文豹身骨灵便,梁朋杰走的是鬼步,都没事。
高天鹤抬头问陈博豪,墙上那位也说没受伤。
多余问他,这里武功最好的不就是他么?
刚说完的没事,陈博豪就发觉自己后腰一阵刺痛,好像被什么扎了,措手一摸,却什么也没有。
陈博豪不想耽搁时间,打算晚点再和高天鹤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花取到。墓室是圆顶,众人在地下看着陈博豪瞎壁虎似的倒爬到房顶的一根链子边,顺着溜到花坛上。
纸月花散着炫目的光,七彩的花色在花盘上徐徐流递。陈博豪小心地伸手去扒花旁的土,想把花连根一起挖出来。
蓦然一下摸到了花的一小截儿根须,陈博豪嗷呜一嗓子,蹲在花坛边上单手抓着铁链抖手。
“啊啊啊……好烫!”
“烫?”
那可是朵真花。
“博豪,你先不要再碰它了!”高天鹤高声喊道,“多半是你的体质与它相斥,你碰不得它!”
梁朋杰秀眼一亮,“天鹤,让我上去!”
纸月是药师随葬用的毒草,梁朋杰天生至阴之躯,让他取花应无问题。
可是,叫他去那么高的地方,且不说他怎么上去,即便是上去了,陈博豪也断然不能放心。
没等梁朋杰再张嘴,陈博豪攥住连土的花柄,直接就把它连根拔了出来。
那花放出刺眼的光来,整个墓室也见了摇晃的征兆,墙上都开始掉下白灰。
陈博豪把花扔下去,喊声:“朋朋,接一下!”然后纵身跳了下来。
梁朋杰接着花,高天鹤接住了陈博豪。怪的是那花一到梁朋杰的手里,立刻就偃去了光,才显震势的墓室也再次稳当下来,墙上白灰也不掉了。
“朋朋你牛!”那三个对他比个赞。
然而此时的梁朋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整个人都罩在纸月的强烈气场里,眼神从游移到清明,最后定格为世间绝有的宁静温柔。
高天鹤从未见过梁朋杰这样的神情,陈博豪和李文豹也没有。
似乎他那由命格强行加给的乖戾燥郁,都被这朵花吸纳了,剩下一个澄净分明的梁朋杰。
一瞬间,梁朋杰怀疑,自己的天眼是不是从此就能关上了。
梁朋杰横托着那朵花,高天鹤从行头里找出提前预备的玻璃罩子,他们把花栽到培养土中,封到罩子里,像大城市的咖啡店里作装饰用的假花。这期间李文豹检查了陈博豪的手:一点灼出来的轻伤,回去炖锅猪蹄吃吃就能好。
撤出墓地,甚至好心地把土重新埋好,盗墓计划圆满完成,四个孩子准备回客栈。
陈博豪本来也是笑着的,可腰里再次疼起来时,他就笑不出来了。他抬头想和高天鹤说一声,话未出口,就眼前一黑,倒了。
梁朋杰第一时间扶住了人,高天鹤见状,忙将陈博豪横抱起来,奔客栈而去,“豹豹,快打电话联系大夫!”
盗墓团不能随便找医生,普通大夫不见得看得好他们的毛病,真要看出来了,也不好解释——寻常人谁没事儿惹一身尸毒啊你说,那说不过去呀!
联系来的人是廖佳琳,算是盗墓团的一位编外成员,半个团医。
为什么是半个呢?
早些时候,团里面是招过新的,来应聘的也有不少,毕竟他们团名声在外。可来的人大多是歪瓜裂枣的看不得,也没什么真本事,气得高天鹤跳脚。好容易有个廖佳琳,觉着不错,不想,上任第一天,就被他的大师兄薅走了,说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出来冒险。
不过,廖小仙儿也是跟他们盗墓团结下了深厚友谊的,答应了只要没有生命危险,随时可以来帮他们看病医伤。
至于此间水远山长,他到底要怎么做到随叫随到,那就很难知道了。
说起来,这天鹤盗墓团还是个挂牌的小公司,高天鹤注了册的。为了工作方便,他们卖了点古董,攒够一百万的启动资金,开了个“天鹤原创艺术工作室”,也不知道搞什么艺术,还弄了个微博官号,有了一万关注,平时净发高天鹤和陈博豪做的饭,反响还挺好,人称“野炊官博”。
当时报批也挺不容易,盗墓团的大本营在浮珑,那儿的督邮老爷常来监理他们的营业执照业务,说你们这工作室,不合理啊这也。
高天鹤咬着手绢,看着浮珑督邮简弘亦,泫然若泣,梨花轻抖,“哪儿不合理,您告诉我,哪儿不合理?我改,我都改!”中间情由按下不表,总之,后来事情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