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药的人,添柴火、加水看起来都颇有章法。
刘知县问道:“这熬药的人是原来城中大夫的亲眷、学徒吗?”
师爷摇摇头:“城中的大夫总是一户一户地染上瘟疫,一家都死绝了。这熬药、看护的人都是因为自家人染上了瘟疫,心甘情愿来这里照顾他们。”
刘知县又问道:“那这熬着的药的药方是谁开的?”
师爷苦笑道:“药方?哪有药方啊,都是按着以前中瘴毒的土方子加大剂量,再放些名贵的活血活气的药材,原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些用处。虽然治不好,但好歹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师爷看着庙里躺着那些不生不死的人,深深地叹一口气,:“唉!吊命罢了。”
刘知县看着因为眼前的惨状已经呆滞了的李冼,拍了拍他肩膀:“不是鬼神所在才最恐怖,处于无从挣扎的绝望境地也是地狱。”
李冼眼看着眼前这人间地狱,却还是不能从这句话里面思索出些什么来。
刘知县并没有再与李冼多说什么,他上前去安抚病人。可是这些饱受折磨的人并没有对这位新知县的到来表现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更没有人对朝廷的所谓赈灾感恩戴德。他们只是麻木地看着正在说话的刘知县,而那些照顾病人的家属们更像是没有看见刘知县这个人一般,手上的工作一刻不停。
刘知县没有再讲下去,这些人已经不相信人的力量了,他们坚信这是阴司降下的灾难,只有不停地供奉、祈求,等着阴司大发慈悲。
回到衙门之后,刘知县便让师爷去办采买药材、延请名医的事情,师爷当然出不去这酆都城,刘知县也出不去,所有进了这酆都城的人都出不去了。只是能拿钱请城外的朝廷驻军帮忙办。
当今仁圣爱民,自然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座城,但也随时做好了焚城的准备。那些绝望中奋力的挣扎也只被锁在了这座城中。
多年瘟疫让这间衙门形同虚设,里面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刘知县想要查知这瘟疫的详细也只能问师爷。爆发瘟疫以来这里已经死了两三任县令,一直以来都是这位师爷在安置城中百姓。
刘知县在那口传说可通往阴司的水井边等师爷。看着井边的香火若有所思。
李冼扯着刘知县的袖子,时不时往水井里看看“刘公子啊,呃,刘县令,你说这水井就是那鬼门关啊,到了半夜那些病死的人的灵魂会不会从井里钻出来啊。”
刘知县轻轻拍开李冼的手,“你未进城之前以为城中满城是鬼,进城来之后,所见的可是你想的那样?可知这水井可通往阴司一说未必是真的。”
李冼好笑地看着刘知县说“刘县令呐,难道你不信这世间有鬼神?”说着,李冼的脸上慢慢长出绒毛,眼睛逐渐变得狭长,眼见那两只尖耳朵马上要冒出来,刘知县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别闹!当心吓坏了这城中百姓。”
看着李冼的脸快速恢复了原样,又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刘知县才把他的手放下。
“我现在不是不信鬼神,只是觉得事情的真相未必就是我们现在听到那般。都还有待调查。”
李冼不太明白,“真相?师爷不是早就说了......”
师爷刚好办完事回来,刘知县的一个眼神让李冼适时的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