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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
枣红马冻的开始嗥叫起来,嘴上全都是裂纹,唐倾九就注意着给它们多舀些水来,手指被冰水泡的开裂,火辣辣的疼,她想城里来的知青们应当是受不了的,于是便自己多干了点活。
她不太顺滑的头发积满了雪,白花花的,蒲熠星见她时还以为哪儿来了个圣诞老人,她手上开裂的口子提木桶时渗出血来,蒲熠星叫她别提了,自己接过她的桶。
他们往农场走,说是要给里面的羊喂水喝,唐倾九领着他,到羊圈口示意他把水倒进槽里,干完这些那些知青便差不多都醒了,她也可以休息会儿,端着饭和蒲熠星坐在旁边吃。
唐倾九“怎么那么早就起啦?”
她熟练地从蒲熠星碗里扒饭吃,把从知青姐姐手里拿来的馒头塞给他。
蒲熠星“郭文韬又病了,我起来给他找水喝。”
唐倾九一敲食盒,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
唐倾九“那哥哥太弱了,加上这回都病了五次了。”
蒲熠星觉得奇怪,连他也不记得郭文韬病了几次,他心里有不痛快,于是又干巴巴地说。
蒲熠星“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喔?”
唐倾九眼睛转几骨碌,觉得他话里有话,她放下食盒,用手戳了戳蒲熠星的肩膀。
唐倾九“干嘛说话这么怪?”
唐倾九“还不是因为你给他带班放羊,我就见你放过四回!”
蒲熠星闷应一声,把食盒推给她,说自己吃饱了。
唐倾九见他就咬了一口的馒头,气恼了,拉着他就把馒头塞进他嘴里,蒲熠星吐出来她便不乐意。
唐倾九“撑死也给我吃下去,瞧你那手腕子比我还细,小心没回城里先死在这儿了!”
蒲熠星“你怎么咒我咒的那么顺口。”
蒲熠星不推她,又把馒头塞进嘴里吃,他心里的气吐出来了,又哄人似的去碰碰她。
蒲熠星“别生气,我也没瘦多少。”
唐倾九睨他,蒲熠星觉得这眼神熟。
蒲熠星“你学我的?”
唐倾九“我学的可像了,姐姐们都说你总是这样瞧人的。”
蒲熠星不置可否,唐倾九断定了他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的,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摘了片叶子,她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叹一声。
唐倾九“蒲哥哥,我给你吹曲子,不然跳跳舞也成。”
蒲熠星稍抬眼看她,唐倾九的身段好看,蒲熠星想她去城里必定是要做唱戏的,不过她肯定不愿意,谁都不愿意离家。
于是蒲熠星说。
蒲熠星“我想听曲子。”
他觉得唐倾九太难懂了,她有没有一点喜欢他呢?蒲熠星又想,这好像不大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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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雪下了两天,冻的人要死,来的知青多多少少都受了寒,郭文韬最严重,乡里治不了,隔天就坐板车拉回城里了。
蒲熠星就在乡口看着他走,目光空洞洞的,身上又散发出那种死人般冷寂的气息,郭文韬走前问他。
郭文韬“你还会回城里吗?”
蒲熠星点头说会,郭文韬又问。
郭文韬“那你的余生呢?”
蒲熠星问他是什么余生,好一幅确乎什么也不懂的样子,郭文韬瞄他说。
郭文韬“蒲熠星,别装了。”
没有余生了,他的余生要留在这儿,她不爱城里。
蒲熠星就站在那儿,看着郭文韬消失了,睫毛上铺成一片白,没有人上去管他,因为它太凉了,会伤人的。
唐倾九揣着篮子回来时看他直直站在那儿,气息很沉的,于是她上去拉他。
唐倾九“那哥哥走了?”
蒲熠星点头。
唐倾九“你也想回城里吧?那就先进去,生病了可不好。”
她絮絮叨叨地讲,蒲熠星任由她拉着,然后说。
蒲熠星“我想回城里。”
唐倾九应他说我知道,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了。蒲熠星不说话了,他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蒲熠星回去看时水瓶里的花已经枯了,大底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也没什么养分,任由蒲熠星照料的极好,终究也还是死了。
蒲熠星觉得心脏钝痛,这花好像在暗示什么似的。
他想丢弃什么东西,最后还是将花压好放进自己的画本里,他有些累了,扑在床上怨天怨地起来。
他讨厌冬天,讨厌乡下土蒙蒙的气息,讨厌他自己。
——讨厌自己的清醒却乏弱。
他想城里人唱爱而不得,说清醒莫过于最痛苦。
唐倾九撕开了他经久冷静的面罩,他像一片飘飘摇摇的雪花,凝在树枝上,又很快被刺穿流进地里,他迷迷糊糊间看到眼前飞过一只蓝色的蝶。
然后被折断了翅膀。
这个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他看了四日的雪。
看了两个月唐倾九。
然后正式知晓自己并非不懂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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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连夜写了,没想过有人开会员...
作者我明天会努力多写几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