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心

大殿之上静得落针可闻，只偶尔有大臣因惊惧而极力压抑的抽泣。

王吩咐取来火盆，将托盘中信件悉数投入。

“诸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愿日后能一心为国，让孤看到诸位发自内心的忠诚。” 火苗欢快的向上跳跃，王声音沉稳，眼含期待。

洪林按着佩剑，眼睛一眨不眨，崇拜地看着王。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殿下。

王在朝堂上的举措几乎立即就引起了元朝方面的反应。

元顺帝在皇后奇氏的挑拨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发诏废除王祺王位，改立庆元公，并派一万铁骑，护送庆元公回国即位。

对此，王的答复相当简明：“不受，发兵抗击。”

元朝方面的不满是意料之中的，但废除王位这样严厉的惩罚还是让众臣大吃一惊。

对于王的答复，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蒙古铁骑！

不过，谁也不敢对王上果断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通过纪元鸿事件，见识王的魄力与手段，众臣惊觉，殿下早已不是柔弱少年。而殿下对从者一律不予追究的宽仁，更使得大部分臣子心悦诚服，感激涕零。

朝堂中由于战事的即将到来而开始弥漫起一种久违的亢奋气氛，与此同时，废后的暗流也汹涌而来。

元朝方面废立的旨意一传来，宝塔失里顿时十分紧张，王不受元令，即刻发兵抗击的消息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宝塔失里很清楚，多年来王祺隐忍不发，只是在等待时机。王是她在高丽唯一的倚靠。一旦开战，自己作为和亲公主稳定局势的作用几乎消弭殆尽，入宫十年没有生养，兄长又有谋反大罪在前，无论哪一天，都足以成为废后的理由。

宝塔失里心怀惴惴，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深深恐慌。

然而王没有让她忐忑太久，在这筹备战事的紧张当口，王却召她一同游园。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晒的人也懒懒散散。

宝塔失里到达湖心亭时，王正惬意地靠在软垫上欣赏湖景，身旁十分罕见的没有洪林随侍。

一袭青色常服上用金线勾勒出龙的形状，简洁而不失华贵。连日来传召重臣商议，每每忙到午夜，睡眠的不足让他的眼底多了些青色，人却没一点憔悴的样子，反而更显得精神抖擞。

“过来坐。”见到王后到来，王灿然一笑。

宝塔失里小心翼翼，愈发不安。

王将她如履薄冰的样子尽收眼底，心里明白她为何忧虑，想了想，夹起一块冰糖藕片，“这藕片很是清爽，正合夏日，爱妃尝尝。”说着，亲手将银箸递到她唇边。

宝塔失里赶忙张口接下，“多谢殿下，臣妾惶恐。”

王笑着，竟十分自然地伸手为她抹去嘴角粘上的糖渍。

宝塔失里的心狂跳起来，殿下手指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奇异的灼热感。

“殿下，”她稳稳心神，“臣妾听闻，元朝那边来了旨意。”她试探地问。

“嗯，”王简短的答应一声，似乎并不想谈及。

“臣妾……惶恐之至，”宝塔失里见王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臣妾深蒙圣恩，忝居中殿多年一无所出，如今还请殿下废去臣妾王后之位，另择贤德立之。”宝塔失里起身跪下道。

王伸手将她托起，温暖有力的感觉让王后的心又猛跳起来。

“这是什么话？你与孤少年结发，十余年来统率六宫，贤良淑德，”眼见王后眼眶微红，王握住她的手，“子嗣之事不可强求得，孤从未有废后之想。”王说得亲切自然，毫无勉强之意。

宝塔失里强忍住泪意，“殿下恩德，臣妾铭感五内，只怕……”

“怕什么？怕朝中重臣不依？”王替她把话补全。

“孤倒要看看，哪个敢。”王语调不高，却坚定有力，王后定定地望着他。

王自顾自地拿起块点心，尝了尝，随即放下，“还是爱妃做的霜花饼好吃。”他爽朗一笑，王后心里忽地安定下来。

朝中总是不乏有心人的。

很快，王与王后午后游园的消息不胫而走，暗地里汹涌的废后风潮顿时平息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