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处置（上）

第五章

健龙卫的密报很快送到王手上。

王展开名单，一行一行地扫过去，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像一块又一块的冰凌扎向他的心。

“这就等不及了吗？这上面的都是想要朕的命的人吗？”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是，”洪林低下头，不忍地答道。

“泰安公也在其中？”王轻笑一声，难掩的失望与寒心。

“殿下，”站在洪林身旁的朴胜基声音坚定，“健龙卫已将他们都监视起来，听凭您的吩咐。”

王眼神黯淡，“不要让王后知道泰安公参与谋反，将他秘密带到勤政殿的偏室，”他顿了顿，“孤要亲自问问国舅。至于其他人，”他转过身，“五日后举行宫宴，到时候，朕要清理朝堂。”

“是。”洪林和朴胜基神情肃然，齐声答道。

 纪元鸿一党存的什么心思，王一早就看得清楚。

之所以引而不发，一来是在积蓄力量，以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二来对纪元鸿他总还有些不忍，希望这位两朝老臣能迷途知返。

那份谋反名单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并不十分意外。除了早有预料，心中对这个场景也颇觉熟悉。

这一幕曾经出现在那个让他十分困扰的梦境里。

那么接下来呢？王的脑海里有些梦中画面不自觉的浮现：为了王后，他没有在宫宴上处决泰安公，而是派洪林亲自去府了结。他已经察觉到，洪林与王后之间有了些什么。与其说这是对洪林的一次试探，倒不如说是在给洪林一个重新向自己表明忠诚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抛弃那些怀疑和不安的借口。

那时的他迫切需要洪林用这样一次实实在在的行动来让他能够说服自己，而洪林却居然放走了泰安公。

只因泰安公哭泣着说一切都是为了王后。

泰安公谋反，想要取孤的性命啊！洪林你居然为了王后放走了他，若他来日谋反成功，孤被废除王位，亦或直接死于宫变，那时的你又会如何？

王闭上眼，内心漫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洪林对这个场景也同样不陌生。只是他从来不懂得，当初王执意要他亲自去了结泰安公的深意，甚至因此而对王有了隐隐的怨怼。处决泰安公前，殿下已经当庭斩杀了近半数的大臣。他端坐于上，下令杀的时候的决绝，看着朝臣痛哭求饶，血溅当场也没有丝毫动容的冷峻，让洪林感到既恐惧又陌生。

在洪林面前，殿下总是温柔和煦的，他对洪林的格外宠溺使得洪林在很多时候忽视了他作为君主的另一面。

放走泰安公这件事，洪林知道殿下会生气，但他仍旧将其归类于与韩柏出逃类似的事件。他甚至天真地觉得殿下一向如此宽容慈爱，总会宽恕于泰安公，也会像之前一样体谅自己进而原谅自己。

洪林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性质是截然不同。

也没有意识到这对殿下的打击有多么的沉重。

他只是无法忍受泰安公在他脚下战栗哭泣，更何况，他说是为了王后娘娘。

不自觉间，洪林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王对他的信任和深情。

而即便是现在，跨越过生死，他也仍旧没有真正理解当时殿下的心境。

他不安的，仅仅是源自自己善良本性而感到厌恶的血流满地。

中宫殿内。

宝塔失里正在闲适地翻阅着诗书，宝德笑吟吟地走上前来。

“何事这样高兴？”宝塔失里随手拿起一块蜜饯送入口中。

“刚刚毓庆宫来人传话，殿下一会要过来用午膳，请娘娘预备接驾。”宝德答道。

除了每月固定的几日，殿下很少来后宫。宝塔失里心中惊讶，连忙准备起来。

“殿下驾到。”

王走进来，一伸手扶住了候在门边、正要弯腰行礼的宝塔失里。

待膳食摆放妥当，王挥手屏退所有内侍，连宝德也被遣到殿外。

“殿下似乎很是忧心。”见王神色凝重，宝塔失里心怀惴惴，小心试探。

王看了她一会，轻叹道：“泰安公意图谋反。”

宝塔失里双眼圆瞪，难以置信。她惊恐地望着王，慌忙起身跪下，却不敢开口请求饶恕。

谋反罪在不赦，殿下没有迁怒于她，反而亲自前来温言相告，已是十分宽厚。

“快起来。”王虚扶一下，“泰安公如此大逆不道，孤不能不处置了他。不过，他到底是你的兄长，对外只称暴病而亡，不会祸及亲族。”王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安抚之情，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宝塔失里神情恍惚，抬起头，正对上殿下带着几分不忍的眼神。

“谢殿下恩典。”她深深地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