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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处置(中)

霜花店:妄念

勤政殿侧室。

被不由分说地带到这里,泰安公便知事情不好。但想想王祺素性柔弱,心里又燃起一丝侥幸。

他与王祺,早在后者入元为质时,便已相识。

泰安公天生性情不羁,对政事毫无兴趣,最喜喝酒玩乐。王祺当年在元大都,名义上是伴太子读书的高丽世子,实质上却是寄人篱下的人质,日子过得很有些屈辱。

那元后原是高丽进贡的采女,本是高丽贱籍出身,不想竟一朝得势。见到母族王子身为质子,如今在自己面前亦需恭敬持礼,这种尊卑颠倒带来的异样快感让她十分受用,甚至愈发刻意欺侮。

王祺长相俊美,性格温柔,元大都那群纨绔子弟对他时有猥亵之心,异国为质,王祺如履薄冰,怒不敢发。泰安公虽是个粗人,却生了一副仗义心肠。见王祺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又为人爽朗,十分仰慕,便时常有意庇护。王祺对此颇为感念,与泰安公很是交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宝塔失里当年才得以在自家府里见到王祺。

这一见,便是芳心暗许。

后来王祺得以回国承继王位,泰安公家族出力不少,王祺把这些都记在心里。按照惯例,高丽王会迎娶元朝公主为后,作为泰安公的胞妹,宝塔失里自然而然地成为不二人选。

泰安公无心政事,也作为闲散宗室一同陪嫁到高丽。王感念当年在大都的情谊,多年来待他极为恩宠。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泰安公参与谋反,王会如此诧异和寒心。

他少年的相识、发妻的兄长,居然都想要将他赶下王位,甚至取他的性命,他心里不可谓不悲凉。

听到拉门响动,泰安公慌忙跪下,不住磕头。

“泰安公,”王缓步走到桌前,看着困兽一般的泰安公,心情十分复杂。

泰安公略略抬起头,与十余年前相比,王祺似乎没有太多变化,一如当年在元大都初见时的高贵优雅,只是岁月的洗礼让他在俊朗之余更增添了几分王者霸气。

“伯颜帖木儿,”慌乱中,泰安公不由自主地唤出了王的蒙古名字。

在元的往事,随着这一声蒙语呼唤袭上心头。

“孤还记得,在大都时,常去你府里,”王祺轻轻叹道, “在高丽十余年,孤待你有如亲兄长一般,并不曾亏待于你。”

“臣都是受了那些小人的蛊惑……”泰安公语无伦次,惊惧的只知道不断磕头。

王看着他,神情中有些悲悯,但很快,这悲悯便变成冷漠,“为了中殿,孤不会迁罪于你的亲族,你自己了断吧。”

“伯颜帖木儿……”见王转身要走,泰安公膝行向前,急忙拉住王的衣衫下摆,哀求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求你饶恕我吧……求你想想在大都的日子……”

王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意兴阑珊。

他兢兢业业,忍辱负重,一心希望励精图治,有朝一日国家能够独立自主、国富民强,扪心自问,待亲族、待臣下、待……爱人,他不曾辜负,可臣子们逼供谋反要拥立新君、亲人和爱人将他的深情厚谊玩弄于鼓掌。

何人可信?何人能信?他始终都是一个孤家寡人。

停顿半晌,王定定心神,沉稳有力的声音压过了泰安公的呜咽,“将泰安公废为庶人,终身圈禁于府,非诏不得出。”

王回过身,扶起跪在一旁的泰安公,“好自为之。回你自己的府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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