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
或是新雪又落了满街罢,街道虽热闹,但仍需缩手缩脚,雪化过七七八八,在路上结成薄冰,需缓步慢行。
正是晌午天,却雾蒙蒙的,寒风不住的往衣袖里灌,惹的贺绥紧了紧领口,一旁的沈昫却没甚反应,再细看,墨黑的青丝下,耳朵已通红了。
贺绥扬扬嘴角,用指节夹住沈昫的耳朵:“温之,好冰啊,我帮你暖暖。”
沈昫抬眼望他,眼角余光瞥见道旁而过的行人,微微转头将贺绥乱蹭的手甩下,“不用。”
“好吧……哎……”
贺绥垂了眼帘,把头偏向一边,却又忽的睁开,盛了满眼的欢愉:“哎,温之,这家面馆,我记得的,很好吃。”
沈昫就要开口回绝,对上那期待的眼神,一时噎在嗓子眼,没奈何,只轻叹一声,“走吧。”
小倌麻利的将两碗面端上桌,清汤上飘着葱花,挑起面条,扑面的热气都能驱赶一身的寒意。
微烫的面条入口,不由得让人多吐几口热气。沈昫将碎发挽到耳后,慢条斯理的吃起面来,果然是爽滑劲道,汤底暖胃,吃了不多时,额上已沁出汗来。
风不住,日头已斜了半边。流云散尽,看得到天边的霞,余晖照在窗后的小河上,河面结冰,一片通透。市集上的灯渐渐亮起来了,照得小店牌匾上的金字红艳艳的。
沈昫提些米粟,在货架旁看着贺绥与店家划价。灯火辉煌,将他大衣上的兔毛滚边映得像朵火烧云。
街上人群熙攘,贺绥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平日里有些病弱苍白的脸上,此刻却笑得明媚。
应是直觉,沈昫心有灵犀似的。回身,一望就将目光落到贺绥的身上,素来内敛沉静的眸子里此刻是炽热纯粹。
缓步行,一巷通明,灯万盏。阑珊辉煌,冬风微凉,你在旁。
“温之?在想什么?”贺绥笑着快步朝他走去, “买完了。走吧,明晚给你熬粥喝。”
贺绥接过他手上提着的所有东西,掂量掂量,道:“收获不小呢,没白来。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喝银耳,给你多熬些……”
听着耳边人的絮叨,沈昫觉得心下一暖,不自觉的将嘴角轻扬了扬,待贺绥话音落了,他望了望眼前人,温声应道: “好,都依你。”
…………
日头升了一半,染得山峦嫣红,偶得两声鸡鸣狗吠。青松上的薄雪化了些,边作冰棱挂在叶梢,剔透玲珑。
晨曦早透过窗纱,斜射入一方阳光,晃在沈昫的额前,长长的睫毛反着光,安顿的抖动着。不知几时,眉头微蹙,那双银红色的眼睛睁开,缱绻了清晨。
拢好衣衫,随意挽一支翠绿的玉簪拢起鬓发,余下的就任由其如瀑般飞流直下。
正开门,眼前景象却令其大吃一惊。贺绥提了一只鸡,还活着,正生气十足的扑腾。目光轻扫,正撞沈昫从屋里迈步而出,贺绥见状,手一收力,鸡便直朝沈昫扑去,沈昫心下一惊,忙向一边闪去,任他速度还算快了,可白净的脸上依旧未曾幸免于难,教那只“咕咕”直叫的土鸡扑了一脸的灰。
“贺子安!”
料想是面前那人又在逗他玩闹,沈昫忍无可忍,抽扇直接向那扑过来的鸡打去,一来一回好是热闹,院落里一时吵吵嚷嚷。
贺绥也不帮忙,直顾着倚在一边看热闹,俊朗的眉眼弯着,嘴上也不闲着,忙着添油加醋,偶尔叫声“左边”或是“别让它跑了”。
沈昫兀自搁院里捉着那只扑腾不停的土鸡,他性子倒是机敏,可此刻偏偏同那只鸡犟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这事儿的始作俑者还站着不嫌腰疼的在一旁拱火。
想来是笑够了,趁着那鸡慌不择路朝自己扑来,贺绥看准时机,一把拎住鸡的翅膀,沈昫追上,手中的扇子直接当做菜刀,腕部用劲儿用扇骨将鸡拍晕在地。
贺绥跃下台阶,将鸡拎起,脸上笑的开怀,拎着那鸡抱拳似江湖游侠一般同他行了个礼,“多谢温之,折腾半天,渴了吧?厢房里有桂花糕和新烹的茶,桂花糕是仁寿堂的,可要尝尝?”
早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沈昫怒气未消,正要诘问,方听到仁寿堂三字,便立即泄了气,心道这人总知道变着法子哄他,最后只剜了贺绥一眼,朝厢房走去。
作者有话说by报丧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