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谢蓁蓁更加懒散了,如今朝堂稳定,虽然皇上还是对镇国公府虎视眈眈,终归无处发作。
“主子!副城主今日出城,您怎么还在这煮茶啊!”墨荷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小脸被寒风划地红扑扑的。
谢蓁蓁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披上大袄,飞身翻墙纵马就往城门去。
华初一人牵马,怀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站在城门下静静回望,少年不复少年时,眼底光芒黯淡,正欲转身离开,谢蓁蓁纵马而来,终还是赶上了华初出城。
“你怎么走这么急?”谢蓁蓁翻身下马,有些不满地对华初说道。
华初见来人是谢蓁蓁,如死水的面容还是泛起淡淡的笑意,手指轻抚怀里的木盒,温和地说道:“想着带泽兰回城过年,他应当会喜欢禾丰的。”
谢蓁蓁闻言,目光也转移到华初怀里的木盒上,睫毛微颤,沉默片刻说道:“会的,回去替我向老头问好。”
华初深呼吸一口气,转变回一个自在不羁的少年,对着谢蓁蓁嘻嘻哈哈地说道:“你不在,城中的酒酿都是小爷我的啦,哈哈哈哈哈哈!”
“华初!”谢蓁蓁被激怒了,挥着拳头就要扑向华初。
华初一个轻巧的转身,飞身上马,扬长而去,谢蓁蓁望着华初马上的背影,淡然一笑后又叹息。华初一直没个正形,其实心中比谁都明了一切,他不说,只是他太苦了,珍惜每一个人,每口甜。对泽兰他是这样,对谢蓁蓁也是这样,他总用无坚不摧的外衣伪装着,心里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外头天凉,郡君怎么一人傻站在此处?”李潇栎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在谢蓁蓁的身边。
“王爷很闲?”
“本王奉旨迎北凉王入城,并没有很闲。”李潇栎认真回答谢蓁蓁的问题。
“北凉王入城!”
还不等谢蓁蓁反呛,就听到豪迈粗矿的喊声,回头望,一将军高骑战马,睥睨四方的目光扫视着周边的一切,身后跟着的均是勇猛的士兵,少说也有百来人,铁蹄踏长街,气势磅礴。
“皇侄奉旨接皇叔入城!恭迎北凉王归京!”李潇栎立于马前,恭敬行礼。为首的北凉王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近李潇栎,目光凶狠,让谢蓁蓁不免心惊,传闻中的北凉王是何等的气势汹汹,他镇守的北疆,不夸张的说比皇上更得民心,是人人敬仰的战神,外族闻风散胆的活阎王。
只见北凉王最后拍了拍李潇栎的肩膀,叉着腰豪迈笑道:“皇叔在北凉听说你加封缙平王,还未恭喜你。”
李潇栎对北凉王的态度明显与其他皇室不同,就像一个被夸奖的小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应道:“不比皇叔万千。”他心中是真真正正拥护爱护着这个从小把他带大的皇叔。
李潇栎封王前,北疆许多人称他小北凉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北凉王的儿子,谁能想到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七皇子。
“这位是?”北凉王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谢蓁蓁的身边。
谢蓁蓁上前福身行礼,微微颔首说道:“臣女镇国公府韶黎,见过北凉王,给王爷问安了。”
北凉王一挑浓眉,有些意外,“镇国公府家的小女儿?”
“回王爷的话,正是臣女。”谢蓁蓁面对北凉王,不自觉地恭敬温顺,与面对李潇栎的态度完全不一样,“王爷不在京的这些年,每每捷报传来,家父都惦念着要喝王爷的庆功酒呢。”
“哈哈哈哈哈!难为镇国公还记得,本王年少时与镇国公有段同战之谊,如今想来还是怀念。”北凉王笑得爽朗。
谢蓁蓁莞尔一笑,又一福身,说道:“改日一定略备薄酒相邀王爷,只是臣女家内还有些物品还未归置,只能先行告退了。”
谢蓁蓁走了,李潇栎的目光也跟着她走了,北凉王背手站在李潇栎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去,声音不大,正好二人能听见,“北疆的小狼仔有喜欢的姑娘了。”
李潇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咳了咳,强装镇定,“皇叔说什么呢。”
北凉王看了李潇栎一眼,哼笑一声,“本王可有鹰的眼睛。”说罢转身准备上马。
“你小子,别忘了本王说过的话。”北凉王还是顿住了脚步。
“事在人为。”李潇栎答道。北凉王这才满意地翻身上马,李潇栎也紧随其后顺着大道直往皇宫。
皇宫内大摆筵席为北凉王接风洗尘,皇帝先举杯,笑容满面,“煜晨,咱们兄弟多年未见,边关苦寒,朕惦念着你至今未娶妻妾。”
北凉王也举杯站起身,却被皇帝出言让他坐着,北凉王荣辱不惊,不慌不忙地答道:“臣弟虽是粗人,皇兄挂念着臣弟,但臣弟不敢忘君臣之礼。”
“想当年先皇在时,煜晨的才气不比骑射弱,朕的老七跟在你身边,如今也成将才。”皇帝话中有话。
李潇栎缓缓抬眸看向端坐着的皇帝,只觉得心头微颤。
“缙平王天资聪慧,臣弟忙于打战,龙生龙子,更多还是皇兄的功劳。”北凉王反应及时,笑着奉承。
今夜的接风洗尘,皇室风光旖旎之下是暗流涌动,来回试探。
雪一连下数日,树皆披上白绒,屋檐院落也积雪几厘,屋内的暖炉烧得滚烫。谢蓁蓁坐在铜镜前,任由墨荷带着几个丫头在她脸上和头上摆弄。
“今儿个是除夕夜,宫中宴请近臣与家眷,郡君还是好好打扮为宜,把那些个不正心思的人都比下去,让她们看看咱们家郡君风姿卓越,举世无双。”墨荷一边为谢蓁蓁选择着发饰,嘴中还不忘碎碎念着。
谢蓁蓁看着墨荷较劲的小脸,不由发笑,打趣道:“你若将这些发饰都插上,你家郡君就要成大花瓶了。”
墨荷这才停下忙活的手,细细打量谢蓁蓁的发饰与装扮。
宫门前,谢蓁蓁由墨荷搀扶着下了马车,一身淡紫色暗纹海棠华服,衬得她肤如凝脂气若幽兰,额间点花掂绽开与丹唇相得益彰,肩头白绒披袄松松披就,淡雅温婉。
“韶黎郡君。”李潇朔远远走来,一身明晃晃的太子服饰,异常惹眼,他身姿挺拔,阔步走来,站立于谢蓁蓁的面前。
“见过太子殿下。”谢蓁蓁福身行礼,她实在不愿与此人有过多的纠缠,“太子殿下此刻应当在宴席中,怎得出来了?”
李潇朔伸手欲摘下谢蓁蓁发间的一片雪花,却被谢蓁蓁退步躲闪,头上的红步摇微摇曳,如发间精灵舞动。
李潇朔落下了手,笑着说道:“许久不见郡君,已这般生疏了。”
谢蓁蓁看着李潇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们是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曾几何时这个威仪万千的太子殿下也会轻呼她一声蓁蓁,但是利益注定彼此形同陌路。
突然谢蓁蓁觉得不下雪了,转头一看,李潇栎撑着伞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深紫色的王袍着身,腰间仅挂军中令牌,实在简素,如墨长发金冠绾起,谢蓁蓁半仰头正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如珠的喉骨。
李潇栎一手撑伞,一手背在身后,宽阔温暖的肩膀挡在谢蓁蓁的身后,显得谢蓁蓁都有些娇弱。
“臣弟见过太子皇兄。”李潇栎颔首行礼,随后就转向谢蓁蓁,眉头微皱,但神情温柔“今夜凉,郡君怎么也不让下人给你抱个汤婆子出来?”
谢蓁蓁只以为李潇栎是来为她解围的,堪堪笑道:“马车内烧着小暖炉,就给忘了,多谢王爷关心。”
李潇朔在二人面前倒显多余得紧,心中不悦但也不发作,神情自若,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他的情绪。
李潇栎带着谢蓁蓁进宫,李潇朔只远远看着驻足原地,白清身披白纹袄走到了李潇朔身后,恭敬行礼后,站在了李潇朔的身后,声音淡然如水,说道:“太子殿下应当早些入席的。”
李潇朔微扬下巴,不冷不热地说道:“平阳候早到了,躲在哪看戏呢?”
“臣在等内子,却不巧下人刚传话来说内子病重,实在来不了。”白清的话圆滑不露破绽,“侧妃娘娘想来还等着太子殿下呢。”
李潇朔不再应答,拂袖而去,身边的太监赶忙跟上,独留白清在原地嘴角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