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棠拐到楼上后,偷偷地听着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这才清楚了大概。
八年前,博沽所在的地方---三水县缘聚镇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那户人家姓陆,上下统共六十三口人,一夜之间,皆死于非命。
就连宓棠他们先不久经历的祸乱,不幸中的万幸,继承人是活了下来的。虽然对于宓棠来说没差,但放在这个时候,意义非凡。而这一灭门惨案显然是奔着无人生还、断子绝孙去的,行凶之人竟是比西北十六部的蛮族还要凶残许多。
博沽说的不错,他确实是在陆家附近睡着了,醒来后就被关起来了。事后,知县府上下都知道了他是一个傻子。这就像一个笑话,他们断然不能将一个疯傻之人交出去糊弄,仍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傻子杀了六十三口人。但同样,也不能放了他,因为只要博沽在,最起码可以说抓到嫌疑人了。
就这么,博沽从牢里出来后,一直被困在知县府里。上面不是没来过人,但查了一段时间后,都推脱离开了,直到最后这个案子完完全全落到了赵彻手里时,他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
这么大的案子,留下的线索不会少,但不约而同地推辞,只有那么一个方向可以想,不是查不到是不能查,因为波涛汹涌的背后往往是权力的根基。
所以,博沽就像个祸害,每个人看到他都能想到那个亟待解决却无法进展的案子,内心骤然不畅,便将这些不快转加到博沽身上。但他也是保命符,辱得杀不得,就这么一转眼,相互膈应了八年。
如今提起,博沽给安远解释,他是要等他的莺莺带他回家的,等了两天不见人来,最后就被抓进监狱,后来又被带到一个地方。
那个莺莺或许后来来接他了,但显然,他们相互错过了,而且,一错就是八年,或者是一辈子。
安远点头,博沽不像会是说谎的人。
但陈年旧案至今无解,就是宓棠这个局外人,也都能透过这件事情看出来当今朝廷的办事力度和效度,而往高了说,这更关乎着国家安危与存亡。安远又何尝不清楚呢,太原郡包括周边郡县是大盛位于北方的重要关口,此案也一直是他父皇心里过不去的坎,他大哥曾有心来解决,却在临行前被他的父皇制止了。
从始至终,赵县令处于中间位置也不容易,一直支支吾吾的,生怕安远得知真相后把博沽放跑了。到时候,如果官家有意定案,派人下来询问,得知他们查了八年,不仅丝毫线索都没有,就连唯一的嫌疑人都给放跑了。把这么大的案子往他赵彻身上一推,办事不力的是他,公私分明的依旧是朝廷。所以,博沽虽然是个傻子,人人都弃之如敝履,但说到底,这也是他们阖府上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安远挥袖起身,认真道:“你先同我回去。”
安远的语气永远是命令,而且,博沽对他本身就充满了敬意。但尽管如此,当安远提到回去那个地方时,博沽依旧是拼命地摇头。
“事到如今,我会上书给父皇,在三水县滞留一段时间,替赵县令解决这个案子。同时,如若你真的与此无关,我定能还你自由与清白。”
宓棠躲在楼上,眼前突然一亮。安远的话像林间的清泉,流过人的心底,只觉得舒心与安逸。宓棠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从他们的相知相熟到相爱相惜,安远花了整整十三年把宓棠从那片绝望的泥淖里拉出来,花了十三年把那个性格孤僻、不擅交际的宓棠养成六岁以前的模样。
宓棠捏紧了拳头,他与安远不过是从零开始罢了,也不是零,至少他还记得。总之,他一定会把握好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再回神时,两人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