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散散心?」饭后,麸提议。
「我……不是很想见到别人。」
虽然矜说得很隐晦,但麸还是听出了「别人」特指那天碰上的那两个混混,或者说,可能远不止那两个。
「透透气也好,没事,有我在。」
……
矜还是跟着麸出去了。
他坐在一棵梨树下,伴着树叶淅淅簌簌的声音,他翻开了自己那本便携的小本子。阳光穿过层层树叶,在本子上洒下稀碎的日影。在他掏出铅笔准备画画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的扉页滑落到地面。
他将它拾起,仰头看着湛蓝的天,轻轻叹了口气,合上眼。
良久,他复又低头,看着,照片里的人手捧着向日葵,笑得正灿烂,脸上却有明显的泪痕。他用手抚去照片上的灰尘,浅浅笑了笑,好像是无奈,又有些悲伤。
旧照片里的人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他是赋予矜和另一个人格生命的主体——槿枍。
槿枍严重的人格分裂导致在割腕自杀后使得两个人格从意识体变成了独立的生命体。但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体:无缘无故的出现,早晚有一天会因失去意识而死亡,生存时没有地位,没有身份,由于没有生死记录,几乎什么也干不了,只能漫无目的地活着。
总而言之,不被认可的存在。
矜找到另一个同主体人格的唯一办法就是靠左手腕的那道深深的刀伤,毕竟人格性格各有不同,长相也不会太相似。
不过就连矜都用绷带缠上了刀疤,另一个人格应该也不会太轻易露出来。
耳畔传来阵阵笑声,矜回过头。他看见麸的身边围着好几个女孩,一群人有说有笑。
这家伙还真是个海王?!
作为人格,这人缘也太好了点吧。难道……他出来散心的目的就是这个……?
矜看着他身边围着的女孩和他那么欢快,竟莫名有些嫉妒。
不对啊。
麸的眼神,好像是……无趣?敷衍?或者是……虚伪?早上麸看自己的眼神…和这…简直不是同一个人。但为什么……
是自己多虑了吧。他怎么会对无意中救下的陌生者产生兴趣呢。
但是……矜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在矜有意识前……不可能吧。
「如果离开,也不会有人不舍吧…不会有人喜欢我的…」他隔着裤袋用食指轻敲美工刀,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唉……不过,身体再这么下去……是我自杀还是急性发作至死也还不一定……」
事实上,矜的体质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
那天,他沦落到被混混欺负的地步不是因为他真的有多么软弱无能,而是当时心情绝望不想还手。他还想就此了结了呢,结果被麸救了,还莫名有了个安稳的住处。
矜突然浑身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剧烈的咳嗽所带来的刺痛压得无法呼吸。「草…为什么这个时候发作…」在气咽声丝中,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在隐约中感到有人将他抱起。他努力睁开眼,但浑身的无力感再加上疼痛迫使他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一口凉水把他呛醒,他猛地咳了几声。
「喂喂,你喷到我脸上了!」站在床边的麸用纸抹了抹脸,看着矜。
「麸你下回能不能不用凉水啊!」不过至少他醒过来了。
麸笑了笑,没说话。
矜看了看窗外,夕阳给院里的木槿树镶上了一圈金边。
「这么晚了……」
「矜,你实话说,你到底为什么咯血,而且身体这么虚弱?」麸见矜清醒了,便十分认真地问。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头扭到一边。「血癌。」
……
「白血病……对吗?为什么不治呢…」
「人格没有生死记录…没有身份。」
麸在床边坐了一会,默默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