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桑很快便至云深，依旧是前呼后拥一堆人，这次带了秣陵苏氏弟子的尸身来，自然要见蓝曦臣一面才肯走。
蓝曦臣还是用了那禁药，就在如今形貌大变的金光瑶面前。
说起金光瑶来，那日他早留有后手，苏氏安排有人与他用通命的感应法术，一旦发生意外，自有人为他献舍。
如今他回来，为苏氏一脉自然是真的，更有放心不下蓝曦臣的意思。不然，以他的才能，远渡东瀛数载，便能在另一方重建势力，将苏氏之人尽数接走不是问题。
可有个人他带不走，并且另外一个人也不曾放过他记挂的那个人。
原是前尘旧事，对死过一次的金光瑶来说，都该放下。金氏如何，蓝氏又如何？那人不做得太过，他便离开再不出现，是最好的。
只是正如他之前对蓝曦臣所言，一人以血仇为生之所望，报仇之后反陷空虚。近十年的筹谋算计，使得一个人思维都形成了习惯，其实他也一样。
聂怀桑还会时不时想起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里，有蓝曦臣这个人。就算无心要蓝曦臣的命，来来去去，也总会使得蓝曦臣精神大受打击。
他金光瑶用一死为报的人，他金光瑶不忍伤害的人，却日日夜夜被他人折磨吗？
“蓝曦臣，你不够好，也不值我这么做，可我不允许。”这就是金光瑶藏匿两年多后再次出现的最大原因。
况聂氏给如今金氏找的麻烦也并不少，金氏在阿凌的执掌下虽不至大乱，到底当初他接手太早，金光瑶要教他的还没教到位。就算有江氏扶持，表面看金氏还排在聂氏前面，但暗中势力他早有查算，聂氏已越过金氏直逼江氏去了。
只是聂怀桑此次来，当然是冲着他金光瑶来的，自然要见。不仅要见，还要装得毫无破绽。一把明刀好躲，一支暗箭的话，他聂怀桑就不得不时刻提防了。
“曦臣哥！”坐在案边的蓝曦臣自入定中回神，睁开眼睛看到跨入门来的聂怀桑。
聂怀桑打量蓝曦臣，心下一沉，蓝曦臣那邪祟侵体的症状看着轻了许多，果然再没几日就要痊愈的。
“嗯。”蓝曦臣依旧还有些无力感，自然在聂怀桑打量自己后发现他有意四处瞟着，似在寻人。
“曦臣哥，看着气色好了许多，也让怀桑放心不少。”人自然绽出一个笑来，对着蓝曦臣颔首，格外诚恳。
“已过去一月有余，总要养好身体的，前两日才得忘机消息，道再有半月便回云深来。到时有忘机代管宗务，我才好真的放心修养，怀桑不必担忧。”蓝曦臣并不急着问秣陵苏氏之事。
聂怀桑本也不是为了苏氏之事来的，便也顺着道：“二哥气色渐好，再有月余时间便能彻底痊愈。虽那人做下错事，算罪有应得。但到底与你我曾有旧义。他虽不仁，我等犹不能忘怀，他忌日之时，曦臣哥还是一道去封棺之地祭拜一二吧。到底三年不曾见，恩怨已了，曦臣哥还是要解开心结。”
蓝曦臣眸无情绪，明显表现出一副“我根本没有心结”的样子，让聂怀桑更是拿不准。
“曦臣哥届时将前几日我派人送来的东西在那棺前烧了，这债也就结了。”聂怀桑偏要提起那三样东西，果然在蓝曦臣的眉梢眼角发现一丝阴郁。
“怀桑，我并不想去。”蓝曦臣的阴郁转瞬即逝，如此直言道，反让聂怀桑一愣。
“曦臣哥……”他当然不明白。
“看来你心中有疑，也看出什么来了。瞒你并无益处，不如就此说开，免得怀桑猜忌。闭关两载，最后数月是服用消情散，在炼化药力。”蓝曦臣唇角此时浮出不合时宜的微笑。
“消情散！曦臣哥，你对他竟动了那种心思吗？！”聂怀桑震惊，他并不奇怪蓝曦臣与金光瑶的情意，可以说这样才正常，但他肯这样承认，反而令他不安。这说明蓝曦臣大概率没有骗他，那么蓝曦臣如今没有情感弱点，也就可以解释了。
“前尘旧错，怀桑不会现在还要追究吧？”蓝曦臣轻叹口气。
回过神来赶忙摆手：“不不不！曦臣哥这般选择……是明智的。”
“怀桑好像并不高兴，是替金光瑶可惜吗？”更令聂怀桑吃惊的是如今蓝曦臣不仅能提金光瑶，还直呼其名。
一阵懵后，聂怀桑却也真的替金光瑶不值起来，曾经那样一声声“阿瑶”叫得亲热，现在一包消情散便剔除一切了？好一个狠心的蓝曦臣！这般说来，大哥当初的死，反而一半要怪他的冷漠了！
其实此刻的聂怀桑已感觉不出自己下意识对一切他者的敌意，如今能理性分析的时间越来越少，凭借恨意而为的事情越做越多。他在给自己不断找可以恨的人，不然他便觉得亏欠了心中枉死的大哥。
聂怀桑心情烦躁，刀灵便蠢蠢欲动，才要开口，却见一角水蓝出现在门口。看穿着打扮，乃秣陵苏氏之人，应是心腹所报的那人了。
少年一脸焦急，拱手禀道：“蓝宗主，苏旭求见。”
聂怀桑看看少年，又看看蓝曦臣，未发现不妥。
“此时有客，你稍晚再来。”蓝曦臣道。
只是有人不希望那少年走，本就是来探他的，怎么能放过？此时冷静下来，又想蓝曦臣是不是诓骗自己，他如今对金光瑶的事丝毫不关心，会不会因为这个少年就是金光瑶？
他实在敢猜，奈何怎么看却也看不出来半点儿相似。
“可是……”少年看着怯怯，却仿佛有急事不敢离开。
“曦臣哥，你还将怀桑当外人了不成？”聂怀桑适时出声。
“罢了，你进来吧，有事便说。”蓝曦臣点点头：“聂宗主虽为客，却也不是外人。”
“是！”自称苏旭的少年步入寒室，立在一边：“蓝宗主，在下听闻有人带秣陵苏氏之人来云深不知处，不知可属实？”
蓝曦臣撩眼看聂怀桑道：“是，你亲族出事，夜猎暴死六人，送来云深不知处调查原由。”
聂怀桑仔细观察那叫苏旭的少年，只见他举手投足不见半分老成，看着也并不如何聪明。
“在下这几日所求之事，不知泽芜君可应允吗？在下不想再回苏氏去了。”人眉头深锁，这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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