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蓝氏那边沉寂许久，聂怀桑送去的东西仿佛没有激起一丝波澜，难免让他心中没底。

后寄信关切蓝曦臣，虽得只言片语的回复，到底并无实在有用的消息在其中。只是他也不敢再频繁往云深去，蓝曦臣又不是真傻，让他察觉出来点儿什么，岂不麻烦。

时间紧迫时，忽一件事打破所有沉寂，有人报予聂怀桑：一名秣陵苏氏弟子往云深去，见蓝宗主，蓝宗主让那苏氏弟子进寒室后，再没出来。

说得仿佛寒室内有妖魔，让聂怀桑极其感兴趣。

秣陵苏氏本应被一同剿灭，然他这个曦臣哥说余者无几，应放他们一条生路。

自己暗中调查来调查去，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或记载，要说蓝曦臣保他们确实没有必要的理由。

让他觉得尤其有趣的，是那秣陵苏氏的弟子在这三年内，他根本没见过。

聂怀桑想，蓝曦臣该不会与他玩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毕竟自认并未露出什么马脚，这苏氏弟子听说修为和长相都不凡，藏那么久此时暴露，是不是太可惜了？还是说，云深不知处那边已经出意外了？蓝曦臣把一个苏氏弟子藏屋里，能做什么呢？

灵光一闪，聂怀桑真怕是自己才想到的那个原因，眸光变得阴沉起来。那怀疑一起来，便无法控制，他终于有些明白金光瑶后来的日子有多辛苦，日防夜防，终究是没拦住。

“不，我才不会步他后尘！我问心无愧，是他自作自受！”聂怀桑发狠，最近练刀，他终于感受到刀灵的厉害，只是他仍觉自己聪明，不会被控制。

愤怒出离曾经理智的聂怀桑在一只茶杯坠地碎开后，额上青筋才渐渐消去。

“不能等了，曦臣哥，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就让你自己来告诉我吧。”聂怀桑冷静下来，表情也归于冷淡。

不几日，一队秣陵苏氏弟子在夜猎之时遭到袭击，六人全部死亡，无一幸免。发现他们的修士正是清河聂氏之人，道那些人仿佛被吸了魂魄去，尝试招魂并无结果。

聂怀桑给蓝曦臣去信一封，道此事蹊跷，希望蓝氏帮忙检验尸体，查出真凶，免温氏之祸再起。

得蓝曦臣回信应允，聂怀桑与得知此事的秣陵苏氏之人一道，将那几具尸体运往姑苏。

此时寒室内，身着宗主服的蓝曦臣坐在书案边批阅宗务。

对面跪坐的秣陵苏氏弟子正抬手给二人面前茶杯添茶。只见少年好一副容貌，白净俊朗，身着淡蓝绢绸长袍，举手投足雅致非凡，抱敛长袖，玉指纤长且骨节分明，明眼人一看就知指力不错。

那人垂眸收回手，挺直脊背坐，静默不言，与蓝曦臣之间有一种默契，却又莫名显得疏离。

“如何打算？”蓝曦臣未曾抬头，依旧执笔细细于事报上批复。

“泽芜君问我？”那人说话不卑不亢，面对蓝曦臣似乎还带了两分戏谑。

微微叹口气，蓝曦臣抬眸看去：“若没个打算，你何必这时出现在这里？倒引得怀桑警惕，如今更是令秣陵苏氏遭受牵连，当真不念苏涉当年之义吗？”

“泽芜君这话说的，正是顾念当年之义，这才来到姑苏求援，在下之前说聂宗主要对苏氏下手了，您不信。这不，如今便应了不是？”少年望着蓝曦臣深琥珀色的眸似笑非笑道。

人明显是颠倒因果，但也摆明了这些都在他算计之内。

“宗族有难，你不回苏氏去救援，却直接跑蓝氏来，很难说不是为了祸水东引。况且，原秣陵苏氏家主苏涉本是蓝氏出逃外门弟子，蓝氏并不好多管他们的事情。”蓝曦臣搁笔，轻咳一声，脸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蓝宗主，如今聂氏来求您帮忙，这不就好管了吗？秣陵苏氏这两年族人渐渐凋敝，您不会觉得是他们自取灭亡吧？今天意外死一个，明天意外丢两个，零零散散得也没人在意，他们自己呢，也不敢在意。要说没人从中作梗，在下可是不信的。”少年摇头继续道：“不若趁此机会查清楚了，谁戕害无辜，也叫世人看看，让各大世家提防啊。”

知对坐之人身份，奈何其人便是事全应下，也坚决不承认身份。又是“献舍”，也难怪了，他若不布这后局，又怎会收那邪术。

蓝曦臣知许多事情非自己说愿完结不计，所有人便能停手歇心，如今也算自愿搅在其中，但不知如何才能了结公案。

“蓝宗主，别想了，你我都不能退的，在下曾为大义有失私德，想必罪大恶极一死也偿了。可您看，一有风吹草动，他会放过我吗？就连泽芜君您……这两年怕也不好过吧？”想到他才入寒室看到蓝曦臣的情形，心中难免怨愤更甚。

“我咎由自取。”蓝曦臣冷声道。

这句话一下激怒了少年，只见他攥紧衣袖捶案道：“蓝曦臣！你折磨自己给谁看！”

奈何，只一声咳，便让少年火气下了大半。

“我有自己的决断，与你无干。”蓝曦臣长出口气，跪坐阖眸，不再看他。

“好个与我无干，泽芜君放心，解决了秣陵苏氏之人的事，在下自然会走，到时离了云深后，希望在下与他人的仇怨，也能与您无干。”少年觉得憋气，若不是那日他发现蓝曦臣偷食禁药，并且出言阻止，此时哪得见他面色一天天好起来？

蓝曦臣嘴唇动了动，沉默许久后道：“苏氏之事依你，判冤笔之事却得依我。”

“蓝曦臣，你还打算用那种药？你知不知道，那种药用得多了损伤修为是不可补救的！”不见蓝曦臣回答，他自然知道这件事上蓝曦臣不打算妥协，况蓝曦臣医术了得，怎么会不知道那药的副作用呢。

“好啊，苏氏之事听我的，判冤笔之事听你的，蓝宗主大义，在下佩服。”少年咬牙，他早不想再关心蓝曦臣，可再见到蓝曦臣那一刻，做得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一瞬崩塌。这世外仙姝一般的人，不该这般颓然半生，他金光瑶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