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无意接近尘世间的纷纷扰扰,但是钟离大人喜欢。
不再是“岩王帝君”的钟离大人喜欢遛鸟,喜欢看花,喜欢品鉴古玩——或者说钟离大人一直如此,只不过在祂失去守护璃月港的神力之前,祂总是忙于公务罢了。
魈对钟离的欲望产生于空无一人的寂寥之中。
他太过寂寞了。
他试图想象自己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工具,可即便是非人之物,强烈的爱恨也难以在千年的时光里彻底浇熄。
更何况,这个欲望太难以实现了。
这个欲望反而如同荒原野火般熊熊燃烧,生生不息,直至将他燃烧殆尽。
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把摩拉克斯拉下他的神座,他想与摩拉克斯毫无顾忌地拥抱,他想知道摩拉克斯的一切,他想抚平摩拉克斯眉间的孤寂。
可他没有想到摩拉克斯主动走下了祂的神座。
他没有想到。
他太不知所措了。
甚至有一种心痛的错觉。
此时的魈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望着钟离大人用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光泽黯淡的未开的璞石,将其举到半空之中。
阳光透过璞石,璞石质朴的光芒映在钟离典雅的左耳耳坠之上。
钟离的左耳耳根在此时呈现出了一种半透明的色泽。
站在远处的魈微微地将手抬起,又顿了一下,放下了。
这对他的挚友旅行者也难以启齿的欲望在夜半三更时常常侵袭他,使他难以入眠,睁眼到天明。
他满身的业障于凡人有害无益。
旅行者不惧他的乌黑瘴气——但是,旅行者终会离开,就像是从前与他共事的仙众夜叉一般,旅行者不会死亡,但是他会去向下一个世界,然后认识更多的人类和非人之物。
他亲眼看见旅行者与钟离大人攀谈,这时的钟离大人会很有风度地微笑,他却感受到了不知由何而起的嫉妒。
来自异乡的旅行者不属于璃月,也不属于提瓦特,他不属于魈,也不属于摩拉克斯。
他想告诉摩拉克斯这一点,但是在旅行者转身之时,却发现钟离大人来不及掩饰的下垂的嘴角。
旅行者,也是钟离大人的,终将失去的友人罢了。
钟离大人曾经赐予了魈新生,新的契约为魈赋予了新的活着的意义,但是魈并不知道如何救赎他的岩王帝君。
仅仅是遵守契约可能并不足够。
他将永远是为帝护法的夜叉大将。
钟离大人永远是他的“帝”。
这是在契约上白字黑字写明的“永远”。
“你不用离得那么远,靠近一些,也是行的。”
他的钟离大人无知无觉,在明亮的光线中矜持地微笑,这时的祂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青年一般。
这位人类青年没有经历过魔神大战。
这位人类青年没有失去过他的众多友人。
这位人类青年不知道璃月沉重复杂的历史细节。
魈并非人类,但是此时的他却真心实意地想要让钟离大人抛却作为魔神的烦恼了。
假如钟离是一个人类的话,祂会在人世间当一个平平无奇的、但是很讲究的凡人,可能是一个富家人才能养出来的翩翩公子哥,祂博学多闻,心无阴霾。
现在,此时此刻,这位人类青年终于能短暂地属于魈了。
“我……业障缠身,不能离凡人太近,这样就好。”
“你与一般凡人不同,所以,钟离,能靠近我一点吗?”
魈踮起脚尖,稍微扯了扯钟离的衣领。
钟离深金色的眼眸里少了几丝深沉,多了几抹不谙世事的真诚。
祂会了意,施施然俯下身来。
就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边,在赌石摊位前。
他们众目睽睽地拥抱。
“凡间的货币,我虽不常用,但也并不是没有。”
“你想买一些什么,都是可以的。”
魈扭过头去,耳根如同玫瑰云般妍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