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次火灾没有造成死亡,实验楼出事故是常有的事,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会过上刀口舔血的日子,危险无处不在。
一楼的化学实验室被烧得面目全非,火灾的源头就是这儿,具体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那些做实验的同学会知道。
码头上,我和父亲母亲告了别,小福像一条项链绕着我的脖子。
船岸之间通过一块长木板连接,排队上船的人很多,我随着人流缓慢移动,总有人见缝插针加入队伍,摩肩接踵时我感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被塞到我手上。
“拿着。”天籁般的声音随风飘散。
我望向声音消失的地方,他已然远去,黑色风衣黑色帽子,我不会认错的,原本阳光下才能看到橙色的头发愈发清晰,除了卢基诺还能是谁,他的每个步伐我都了如指掌,他来看我了,我很确定那就是他。
我让旁边同样等着上船的一位妇人帮我看着行李,然后我挥舞胳膊把挡住我的身体推到一旁,体能测试时我都没有这么迫切,我为自己挤出一条路朝他跑过去。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我怕他逃跑所以不敢叫他。他这段时间很奇怪,我几乎没见他出过实验室,而他的实验室也上了锁,偶尔的出门他也把自己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而且他似乎不理睬任何人,我的关心全投入给了空气,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他就在实验室里,但此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躲开了所有人,也躲开了我。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好像他不爱社交的这一部分被无限放大了,对于那些不熟的人连表面工作都懒得做,可他对我也如此,有什么事值得他避开一切吗?我只能安慰自己,也许他和我一样害怕我们的离别。
但他今天出现了,他来看我了,我已经跑到了他身后,他橙色的头发离我只有五英寸,这个距离足够我抓住他了,只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卢基诺。”
他停下来,没有转身。
“没关系,不转过来也可以。我不想探究你总是孤身一人的原因了,我们下次见面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想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我都会爱着你,永远永远。”
汽笛声催促我上船,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看着他的背影。
“再见,卢基诺。”
“再见,林安。”
他走了。
我跑回船上,那个妇人已经帮我把行李搬上来了,对此我非常愧疚,虽然只有一个箱子,但是里面的书和文稿太重了,连我拿它前都要屏气凝神。
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离岸边越来越远,码头上再也望不见他,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和他相似的身影,我的故乡、我的爱人、我的年华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远去了。
卢基诺给了我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是那支钢笔和墨水,不对,应该是蝰蛇毒液,亚历山大来的那天我把它们留在那儿了。
我拿出钢笔细细端详,有花纹的地方凹陷下去,我用指腹感受着雕痕的摩擦,它的不平整让我深刻地知道它是真实存在的。我旋转整支笔想要看清它的全部,银色的笔夹内侧好像刻了些东西,它们很小,但我凑近后就看清了,上面写着非常非常迷你的、每一笔都很细却很清晰的——林安·迪鲁西,这个我早已认定的事实,我渴望的宿命,我们幸福快乐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