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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惘然

卢基诺的离开让我心碎,闭眼是他,睁眼是他,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空闲时他总是独占我的脑海,可一想到他不再属于我,我便心如刀绞、头痛欲裂。

唯有不停地学习研究能稍微缓解我的痛苦,生活是我自己的,学识也是我自己的,失败的爱情不能阻碍我进步,为了我自己我必须亲力亲为,卢基诺不能带给我这些,我只能靠我自己。

对求知的毫不懈怠让我误以为我已经度过难关,可当他像以前一样坐在我对面吃饭时,我还是无法抑制我的悲伤,昔日软糯可口的烤土豆都索然无味。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眶发青,低头时我只能看到他的上眼皮,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睡着,我想他应该也在难过吧。

我们吃完饭后一起往回收餐盘的窗口走,我注视着他的后背,抬头是他深色的头发,发梢颜色更浅,他的气味源源不断地充斥在我的鼻腔,我专注于此刻美好的感受,全然不知危险来临,当我意识到我受到冲击时餐盘已经从我手里飞出去了,我的身体向右倾倒,马上我就会成为全场最尴尬的人——跌倒在油腻的食堂,我敢打赌下一秒我一定会发出一声巨响,到时候我就会收到大家同情或是嘲笑的目光。

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我停住了,我的预言没有发生,卢基诺紧紧抓着我的手臂,胳膊传来的痛感让我清醒,他的另一只手接住了我的餐盘,稳稳当当叠在他的上面,只有极少人注意到这里有个即将摔倒的可怜人,而她侥幸地避免了灾难。

我借着他的手臂回到垂直地面的状态。

“谢谢。”

“不客气。”

他的指甲因为用力有些发紫,也可能是灰黑色,他已经松开我了,颜色还没褪下去。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我把他的敏捷归功于他多年来捕捉小动物形成的条件反射,也许这是让他在某些方面超越常人的原因,可我还是不能解释他背对着我是怎么知道我快要摔倒了,况且我们之间也有一定的距离,他有先知那样的第六感吗?

尽管卢基诺像以前一样履行他作为“骑士”的职责,我的心态却早已不复从前。我挣扎在渴望他与因他痛苦之中,我快要离开伦敦了,他的容颜能看一点儿是一点儿,我曾短暂的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让我难以忍受的是他在我咫尺远近我却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失去他了。我的心在滴血,用破碎的广口瓶扎我都没这么痛。

这个倒霉的瓶子成了我情绪的牺牲品,我擦干洒出来的溶剂,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渣扫在一起,门外有人大声喊叫,我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嘈杂的声音让我心烦意乱,空气变得灼热,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这样的温度。

我闻到了一丝怪味,像是烤焦的鱿鱼,“砰”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同学大喊让我快跑,我不明所以,他着急地把我往外拽,我这才看到走廊上浓烟滚滚火光四起,我们俯身奔跑,到楼梯口时我挣脱了他,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它仅次于卢基诺的生命。

“你疯了吗?”那个陌生同学还想拉我走。

“你先走,我有东西没拿,快走!”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把他推下去了。

然后我赶紧往回跑,卢基诺应该刚下课,还好他没回来,可他的蜥蜴还困在实验室里,他们要确立新的种属,他不能没有它。

烟从缝隙渗进来,地上流淌的火点燃了角落的木头柜子,远处的那个四脚蛇上蹿下跳,我打开盖子它顺从地爬到我手上,似乎它知道我是来救它的。

浓烟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的眼睛被高温烤得酸痛,我跌跌撞撞往楼梯的方向跑。

“林安!”

前面有人在呼唤我,我认得这个声音,它属于卢基诺。

“林安!”他飞奔过来拉着我换了个方向跑,“那里火把路封了!”

“你怎么在这?”

“别说话!”

前方突然一声巨响,我失去了视觉听觉,爆炸波把我们震倒在地,火焰贴着脸扑上来,卢基诺拽起我往回跑,火舌卷到了我的脚后跟,我可能快熟了。

然而前后情况都不乐观,它们像墙一样朝我们靠过来,堵住了前后两条路,烈焰把我们困在了这片狭小的区域。

烟尘呛得我咳嗽不停,高温中的运动让我身心俱疲,我们已经进退两难,死亡触手可及。救援队还没来,我蹲坐在地上努力睁开眼睛,当死神降临时我最留恋的不过是眼前这位罢了,让我多看一会儿,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他脸上沾了灰,和汗水混在一起,看起来黏糊糊的,但这不影响他的英俊,我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快走!”

他焦急地想拉我起来,我甩开了他。

“没路了卢基诺,我们能走去哪里?”

他看向我身后,然后打开了窗户。

“这里能走。”

外面的新鲜空气灌进来,我呼吸顺畅了一些,周遭的火也更旺了。

“你疯了吗?我们又不会飞!”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的头发在火光下更耀眼了,眼睛好像也在闪烁。

他蹲下把背放在我面前:“快上来!”

“你不会要跳下去吧!你会死的!”

“二楼而已,顶多骨折。”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上来吧,相信我。”

“可是你摔死了怎么办?太危险了!”

“你看还有别的办法吗?林安,相信我。”他转过头用一侧的眼睛向我做了保证,“你会安然无恙,我只想要这个,上来吧。”

他的说辞让我哭出了声,我早就知道我永远无法拒绝他,于是我啜泣着上了他的背,并威胁他:“你也得安然无恙,不然我活不下去。”

“当然,就算没有我你也要好好儿活。”

他的背温暖坚硬,他的手臂勾住我的腘窝,固定了我的身体,蜥蜴扒在我肩膀上,当他一只脚踏上窗台时我叫住了他。

“卢基诺。”

“我在。”

“你要是残疾了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他似乎是笑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抓紧!”

遥远的地面让我眩晕,数不清多少次的心跳加速,凌空时我闭上了眼,风呼啸着从我耳边划过,想象中的激烈碰撞没有发生,卢基诺像是绝世高手一般轻盈落地,我在他的提示后才察觉他已经完成了跳跃。

“我们安然无恙。”他扬扬得意地说。

周围的人围上来欢呼,我们撤离了危险区域,回头看实验楼,一楼早就被火焰淹没。

卢基诺要带我去医务室,让我惊奇的是他从二楼跳下来仍然能正常走路,他几乎毫发无损,我把蜥蜴交给他,问道:“你怎么做到的?从那么高跳下来……”

“你呆在上面就是为了这只蜥蜴吗?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很危险啊!”他愤怒地摇晃我,我头晕脑胀。

“你难道不是疯子吗?明知道危险你还回来!”眩晕并没有削弱我的辩驳。

“我不回来你怎么办?还有谁会惦记你?你的生命、你的研究、你的未来,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吗?”

“我想你需要它,我得替你把它带出来。”

“我让你这么做了吗?管好你自己就行!”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长叹一口气,说:“谢谢你的好意,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别再犯傻了,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好吧教授,您受伤了吗?”

“我没事。”

“那这是什么?”

他的胸口晕开一小片淡淡的橘红色,我用手指戳了一下他左胸的口袋,里面好像塞了东西。

没等他反应我就拿了出来,是一小块叠得方正的纸片,它被染成了橙色。

“没什么!”他忽然回神伸手来抢,我躲过了他,转身打开了纸片。

「祝卢基诺·迪鲁西情人节快乐!♡」

趁我愣神的片刻他夺回了纸片。

“我忘了它还放在这。”他解释道,“就当是留个念想。算了,我什么也没说。”

“你还可以做我的情夫。”

他面部扭曲,像是闻了氨气:“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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