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苦不堪言,因为曾经拥有过,所以我渴望更多,我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可他刻意的疏离无疑让我更加痛苦。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的实验室里没有人,汤普森先生从隔壁走出来告诉我他已经去吃饭了,他说以后汤普森先生可以陪我。
我对他做了这种事,怎么还能妄想他待我依旧呢?
他送我的桔梗早就干了,我摘下每一朵放进小玻璃瓶里,我把它从枕套里掏出来紧紧握在手心,明天我一定要跟喆耳根公爵说清楚,我不能做亚历山大的妻子,绝对不行。
周三下午亚历山大来接我了,车上他问了很多问题,我一个都没回答,冷漠还是很有用的,他不再尝试和我说话,就让他生闷气去吧。
时隔多年我又见到了韦廷先生,他的头发几乎都白了,礼服上镶嵌着蓝宝石,是所有人里最华丽的,我用最好看的笑容向他问好,他把我介绍给这里的宾客,以那个我最憎恶的身份。所幸我身边一直有亚历山大,唐纳德没什么机会靠近我,不过他偶尔猥琐的目光还是令人作呕。
宴会期间,韦廷先生身边的人络绎不绝,直到生日宴快结束了,大部分人都走了,我才有机会和他单独谈谈。
他温和地问我:“怎么了,林安?”
他是个慈祥的长辈,但是为了我和卢基诺,我还是要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韦廷先生,一直以来我都很欣赏亚历山大,他是个善良儒雅的男孩,也是许多小姐爱慕的对象,和他比起来我差得太远了,我实在没有能力成为与他匹配的妻子,这个位置还是留给更优秀的女孩吧。”
“你很优秀,林安,有你是我们韦廷家的福气。这是你父亲和我说好的,你还在卡佩太太襁褓里的时候我们就定下来的。”
“可是我不想和他订婚,那时候我还小,你们说了不算。”
“为什么呢?他不够富有?”
“不是的先生。”
“他长得不好看?”
“不是的先生。”
“他对你不好?”
“不是的先生。”
“那是为什么呢?我就这一个儿子,未来的喆耳根公爵肯定是他来当,为什么你不愿意和他订婚呢?”
“我不爱他,我做不到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爱?”他摇摇头,笑了,“联姻本就不是为了爱,没有利益需求,怎么会需要联姻呢?”
“我父亲有求于您吗?您停止帮助他就是了,他欠您多少我可以还,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想和亚历山大结婚。”
“你还不了,林安,这是交易,你必须进韦廷家,我刚刚都把你介绍给大家了。”
“可以改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是我的问题,我觉得我父亲不是那种为了金钱地位就卖女儿的人,他供我上学,支持我去柏林学习,他们对我和哥哥公平公正,您解除婚约的话他不会有意见的,这个交易难道没有别的补偿方法吗?”
“不能,林安,没有别的方法,要知道亚历山大出生前你是要嫁给我弟弟的。卡佩先生跟我不一样,他确实是个谦逊的人,他不会为自己的利益做这些的,让我来告诉你多少有点儿不合适,可是你看起来很需要有说服力的真相,那我只好告诉你,如果是他的国家要求他这样做呢?”
“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他果然没告诉你们。”
“您在说什么?”
他环顾四周,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他在为法兰西做事。”
随后他挺直背恢复原来的站姿:“我是知情者,也是二十多年来帮他全盘打点的人,上议院从来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做这件事十分危险,我是唯一有能力帮他的,他给我支付了他的骨肉。”
我愣住了,复杂的家庭背景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明白了吗,林安,我不想说严重的话,但你必须知道我同样也有卡佩家的把柄,我可说不准女王殿下会怎么对付你们。”
“那您不也是叛徒?”
“我是喆耳根公爵,你明白了吧。”
韦廷先生和父亲一样固执,父亲的回信也证实了韦廷先生所言非虚,我沉痛地思考后,还剩最后一个方法: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远离人群的地方。
我可以给父亲写信让他们不要担心,我们可以坐火车或者坐船去任何地方,我只想为我所爱争取,我的卢基诺,我想牢牢地抓住他,他让我的生活充满色彩,我早已沉迷于此,我们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困难就分开,他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要一直走下去的。
我终于在实验室堵到了他,为此我翘了半节化学课,他冲我咆哮:“你简直太任性了!”
这是第一次,他否定了我的蓝图,我沉默地掉眼泪。
他意识到他吼了我,他不停地道歉,我不想听他道歉,错的是我,我希望他说的是“我愿意”。
他回绝了我的提议:“不,卡佩小姐,我这么做会毁了你的人生。你看,你的父母为你找了个如意郎君,以后你们会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你是未来的公爵夫人。但是你想想,我们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你的父母只剩你一个孩子了,你要是犯了蠢,做了这荒唐事,这会给你的家族带来多大的灾难你想过吗?你的父母那么大年纪,他们真的能承受住苦难吗?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你跟我在一起图什么呢?图我年纪大?图我的实验数据?林安,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那么做不值得也不现实,忘了这一切吧,回到你自己的生活,抱歉,是我耽误你了。”
他说的对,我太任性了,可他难道就不胆小懦弱吗?但他能徒手抓蛇,他比我更在乎我的家人,我不会怪他的,永远不会,错的是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它还是如此迷人,我记住了颜色,刻画了轮廓,我只能在梦里描绘我们的未来了。
我退到门口,问他:“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怔了一下,但他还是回答了我:“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我操控我脸部的肌肉挤出一个微笑:“足够了。”
我忍住泪水快步走回宿舍关上门,安妮还没回来,我跃上床用被子盖住头大哭,窗外的雷雨很好地做了掩护,泪水灌进耳朵,我像野兽一样嚎叫,直到我嗓子哑了,嘴唇干了,喉咙发涩,我出了一身汗。我打开被子猛烈地呼吸,我接受了现实,我屈服了,至少我们还是朋友,这就足够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