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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

雨请秋

  那是十三年前,秋忆熹四岁,那时正赶上旱灾,闹饥荒,粮食比金珍,普通老百姓都民不聊生……

  秋忆熹的父母是普通商人,那几年收入在瓶颈期,不足以在粮食比金珍的背景下养活一家三口,秋忆熹母亲便把秋忆熹托付给了京城旁一座山里的亲妹妹,也就是张泽兰。

  张泽兰和李元义,过着山里隐居的生活,有自己的小屋,有自己的菜园,也有自己的花圃,生活幸福温馨,尽管旱灾也不愁吃穿。

  张泽兰和李元义相遇那年才十六七多岁,正值青春。张泽兰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长得清纯,心地善良。

  两人一见钟情,于一个落日,一个卖花姑娘和一位江湖少侠的偶遇,很快,爱情的种子在他们心田埋下,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张泽兰二九年华,终于,张泽兰的父母同意了这门婚事……

  故事讲到这,秋忆熹向萧琛雨提到:“将军,你之前不是好奇我为何会武,其实就是那三年,和我师父学的一点小戏法,我师父……”

  李元义当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是人民心目中真正的少侠。

  他自己修得剑术,见官府的人欺压老百姓能替老百姓打抱不平,也不怕官府的人报复。在老百姓心中,他就像一个光明神佛降临人间。

  张泽兰体验过被官府人家欺压的生活,也不阻止李元义继续行善,但还是整天提心吊胆,怕李元义遭到报复,有一天不能活着回来……

  而李元义没有这么多顾虑,可能年少心思纯吧,一心帮助乡亲,不惧官府恐吓。

  所以每天落日,张泽兰总是守在小院里,身着淡粉色长裙,等候着李元义行善归来,期待看见那不羁张狂的笑容,见那意气风发的身影,见自己认准要白头偕老的少侠……

  “白头偕老……我师父给我讲过,他们不惧怕老去,只要身边有彼此……只可惜……”秋忆熹讲到这,喃喃道,故事继续。

  每一天李元义都没有辜负张泽兰,总是在那余晖还未完全消失时准时归来。

  而秋忆熹的到来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一点不同的色彩,张泽兰很喜欢小孩,特别是像秋忆熹这种乖巧懂事的小孩。照料小孩让她整天不孤单。

  担当起抚养的责任了,所以顺理成章,张泽兰和李元义成了秋忆熹的干娘和干爹。

  秋忆熹那年四岁,还懵懵懂懂,他总是问张泽兰,为什么干爹要去帮助素不相识的人呢?

  张泽兰总是耐心又自豪地给秋忆熹讲述着:“你的干爹,总是像马鞭草一样,像一把利剑,正义,对未来总是带着无限期待,这就是我选择他的原因啊。”

  “那我也要像干爹一样!仗剑走天涯!”那是四岁的秋忆熹立下的目标。

  “好——好——”张泽兰杏眼春光地应和着他。

  可惜事与愿违,大家都明白,这个目标不可能实现,秋忆熹从小多病,像这种体质练武肯定练不成,只能学点简单的防身。

  李元义知晓了秋忆熹的志向后,决定教点简单的武术给他,不辜负他的这般志向。

  而练武不是玩笑事,其中困难无数,尽管最基础的武术,也能累垮很多人。

  就这样,刚刚开始时,秋忆熹也会喊累,毕竟作为四岁的孩子,他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会把自己所有感受表达出来。

  而李元义尽管很心疼,但不狠点心,这孩子长大后该怎么保护自己?

  所以这个江湖少侠,不懂夸奖的话,从来不曾善意的鼓励,可每当秋忆熹喊累后,李元义总会训斥他:“堂堂男子汉,这点都受不了了?”

  训斥的话有很多,有普通的也有过分的,不过李元义从来没有打秋忆熹的想法。

  一是因为秋忆熹本就乖巧,谁舍得打?

  二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调皮,被师父鞭打过,那记忆现在仍刻苦铭心,是童年抹不去的阴影,他不愿将这个阴影强加于他人。

  就这样,过了一个春秋……

  有一次,李元义再次训斥动作练了很多遍仍然不标准的秋忆熹,由于早上出去见了官府的人居然在围殴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妇人,现在火气非常大。

  所以训斥得比往常都要过分:“你怎么就连小小的一个动作都练不好,要不然趁早放弃你所谓的仗剑走天涯的梦,那个不可能实现!”

  虽然的确由于先天原因,秋忆熹不可能实现仗剑走天涯的梦想,但幼时的秋忆熹又怎么知道自己不可能实现呢,谁少时会想过放弃,想过做不到呢?”

  年仅五岁的秋忆熹怎么承受得了如此打击?一个人跑到花圃默默地哭。

  另一边,张泽兰见秋忆熹不见了,便去质问李元义,李元义道出了实情,一心护孩的张泽兰立马和李元义翻了脸:“都说了对孩子好一点,多鼓励,少打击!你在忆熹练不好的时候可以训斥,不过怎么也不能否定他的梦想,这是底线!”

  说完,急急忙忙去寻找秋忆熹,留下李元义在屋里发愣。

  最终张泽兰还是在花圃找到了秋忆熹,赶忙从袖内摸出一颗方方正正,用糖纸包装好的糖,跑到秋忆熹身边,蹲下。

  “孩子,好啦好啦,不哭了啊,乖,不哭了给你糖吃……”张泽兰手抚摸着秋忆熹的头,温柔地说,说着递上一颗糖。

  秋忆熹本来默默地哭,被师娘这么一安慰,忍不住大声哭泣,没有去接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糖,而是泪痕满面地问:“师父……师父他……他是不是很讨厌我……呜呜呜呜……”

  张泽兰本来以为秋忆熹会埋怨李元义,没想到秋忆熹居然会觉得李元义很讨厌他。

  用张泽兰纤细的手把秋忆熹脸颊旁的泪抹去,意味深长的笑道:“你的师父啊,他就是这个性子,他可喜欢你了,不信?你看看那边。”说着用手悄悄指了指远处的墙角。

  秋忆熹的视线顺着张泽兰指着的地方看过去,看到李元义露出半张脸,扶住墙用担心愧疚的神情看着这边。

  李元义发现自己被发现后,正准备急急忙忙地离开。

  “李元义!你来了就别走,自己把忆熹惹哭了还想跑?男子汉敢作敢当!”还没走脱的李元义,就被张泽兰叫住了。

  看来怎么也走不脱了,李元义只能大大方方地露面了,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他们。

  秋忆熹看到师父来了,很欣喜,很激动,却也很害怕。

  李元义尽量看自己看起来温柔一点,走到秋忆熹面前,蹲下。

  “好啦,既然你来了,你们两自己好好聊,我去准备饭菜啦!”张泽兰见李元义来了以后,欣喜地说,“还有,李元义我警告你,别摆着你那个架子,老大不小的人了。”

  说罢,张泽兰把理了一下头发,起身就从后门进屋了。

  花圃中只留下李元义和秋忆熹……

  李元义很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怕秋忆熹讨厌自己,因为毕竟训斥了他那么多次。

  “师父,你,真的不讨厌我吗?师娘说你不讨厌我,那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凶?”不等李元义开口,秋忆熹就先开口了。

  ……

  “不,我怎么可能讨厌你,我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亲人看待……”李元义顿了顿道,“我今天本来遇到不顺心的事,然后见你练得也不顺利,担心你长大后离开我们之后保护不了你自己。”

  秋忆熹不再流泪,可眼中的狐疑仍未消失。

  “我今年才处于弱冠之年,还不知道怎么照顾小孩,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对你才能两全其美,很抱歉之前我对你太严格了……”

  李元义终于主动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揉了揉秋忆熹的头,给秋忆熹指了一朵花,道:“这是你师娘种的花中,我最喜欢的花——风雨兰,坚强不屈,爱得纯洁。希望你也像风雨兰一样,坚强不屈,敢爱敢恨。”

  “那师娘和师父的故事是什么呢?”秋忆熹不知不觉中完完全全的接受了师父的道歉,好奇地追问道。

  “想听啊,那不许再怀疑师父讨厌你了。”李元义笑道,用手捏了一下秋忆熹嫩嫩的脸蛋。

  “嗯!”秋忆熹回答道。

  “那是几年前,落日下,我们第一次见面……”李元义给秋忆熹讲述着他和张泽兰的故事……

  讲到日落,故事终于讲完了,师徒间的关系也不知不觉间更加融洽了,终于打碎了这层薄冰,一屋子,三口人,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李元义在秋忆熹心里,已经是那个不可磨灭,不可替代的榜样。

  就这样,春天:

  秋忆熹跟着师娘下田播种,和师父一起去桃花林采桃花给师娘做花环,给师娘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夏天:

  和师父一起去河里摸鱼,去泥里捉泥鳅,一个脚滑,不小心就摔得很狼狈,身上脸上全是泥,还被师父嘲笑,回到屋子还被师娘笑称小花猫。

  时而和师娘去摘马鞍草,送给行善归来的师父。

  秋天:

  和师娘去摘红枫,做成标本,再把师父的衣服拿去扎染,有很多种花的图案,被师父含笑称呼秋忆熹:“秋的使者”。

  冬天:

  穿着师娘做的暖棉袄,烤着篝火,听师娘美妙的歌声,看师娘展现惊鸿的舞姿。

  下雪后和师父师娘去堆雪人,打雪仗。

  ……

  就这样,恰似一家人的他们,又度过了两个春秋。

  一日,秋忆熹原本的父母经商回来了,来到山里准备接走秋忆熹,秋忆熹也到了该去学堂的年龄了。

  可整整三年,三年培养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在李张夫妇这,他能体会亲情的滋味,而在自己亲生父母那却体会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商人,只有经商头脑,不知道怎么关心孩子。

  所以,当秋忆熹的父母来到时,秋忆熹爬上了屋顶,说什么也不肯下去。

  “秋忆熹!你给我下来!三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秋母怒视喊道,“泽兰,你们怎么教他的啊?”

  “姐……”张泽兰话还没说出口——

  “大姨子,这可只能找找你们自己的原因了,忆熹给我们的印象可非常好。”李元义站出来指责秋母道。

  两人差点准备杠起来,突然——

  “爹,娘,我是个人,不是个废物,不是你们想丢下就丢下的!”秋忆熹屋顶上喊道,“现在又来把我要回去,凭什么我要跟着你们走!我的童年三年都没有你们的参与!”

  这时,秋父秋母都默不作声了……

  在这种情况下,敢发言的也只有张泽兰了……

  “那个,忆熹……其实,我姐他们不是故意要把你丢下的……”张泽兰发话了,柔声说道,“那年旱灾,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我姐他们不想要让你跟着他们受苦,才……我姐他们其实比我们任何人都很爱你。”

  听了这番话,秋忆熹本就懂事,很快不再埋怨父母了,但他在屋顶上坐下,因为他很纠结,他舍不得师父和师娘。

  现在大家都默不作声了,都很为难……张泽兰和李元义都舍不得秋忆熹。

  李元义思虑多时,最终还是决定放走秋忆熹,他撑着一面墙凭借轻功跳上了屋顶,来到秋忆熹身旁,揉着秋忆熹脑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秋忆熹犹豫了一会,终于妥协了。

  秋忆熹刚准备离开,和师父师娘道别时,李元义从花圃中采来一篮子风雨兰,递给了秋忆熹。

  “愿忆熹和风雨兰一样,坚强不屈。”李元义笑道,说着张开了双臂。

  秋忆熹扑到李元义怀里,紧紧抱住了他,说道:“师父希望我坚强不屈,那么我就不哭。”

  秋忆熹再和师娘拥抱后,坐上了父母的马车,挥手和李张夫妇道别,可他不知道再一次见面会……

  “最后再一次见面就是今天上午那样……得知师父的死讯……师娘变成了那般……”秋忆熹强忍情绪说道,“其实,师父和师娘,在我这不仅仅是干爹干娘的存在,更像是哥哥姐姐,陪伴我三年童年,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情。”

  萧琛雨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秋忆熹会那样面色死灰,甚至觉得秋忆熹太过坚强。

  十几年不见的亲人,一位已逝,一位年仅三旬白发苍苍,尽管他觉得三旬妇人白发苍苍,皱纹满面太过夸张,可那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那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师父是如何说服那时的你和你的父母离开呢?”萧琛雨忍不住问道。

  秋忆熹扭头看向萧琛雨,眼眶似乎有泪水在打转,他怅然道:“师父已经失约了……”

  “师父那时跟我说,他会在我离开十几年间,给我专门打造一本武功秘籍,等我科举成功回来,把秘籍交予我……后年就科举了……我一直充满期待……”秋忆熹神色黯然道。

  沉默了一会,秋忆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其实不是馋那本秘籍,我只是借用这个理由说服我自己……我说服我自己离开,因为另一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留在师父师娘身边……结局也许就不一样了……”

  萧琛雨看着一滴泪从秋忆熹眼角慢慢滑落,慌忙掏出手帕递上去,安慰道:“忆熹,很抱歉,我不该问的。你的师父师娘那样的结局不是你的错……错在苏霄霄……”

  “已经快午时了,我把大家叫在一起用膳吧,下午再去为你师父复仇!我萧琛雨保证,苏霄霄乃至苏府,一定会受到应有的制裁!”萧琛雨信誓旦旦地说道。

  秋忆熹愿意相信萧琛雨,便抹掉了泪,点了点头。

  ……

  到了午膳堂,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摆好了,四位有着悲惨故事的平民也已经到位了,萧琛雨拉着秋忆熹在空位坐下,轻声附在耳边询问:“忆熹,你要去和张妇人相认吗?说明情况,就算妇人记不住了。”

  “不了,何必呢,师娘记不起了就不再勉强了……”秋忆熹摆了摆手道,“况且,师娘曾经是那么美好,就让她认为自己老了吧,怕她接受不了三旬已经如此的她自己……”

  话没说完——

  “小书生,你是忆熹吗?”

  一个沙哑的老妇的声音在一旁传来,是张泽兰!

  一霎间,秋忆熹全身血液凝固,心像被灌了铅一般。

  他从座位上弹跳起,双手扶着张泽兰双肩,很激动地盘问道:“师娘?!你想起来了?!”

  “没……我老了……不记得你说的什么师娘……”张泽兰缓慢从容地回答。

  

  秋忆熹心道:师娘……师娘尽管记不得了喊我的名字还是那么温柔……

  张泽兰缓慢说继续道:“只不过……你好像很了解我,也很了解元义,看起来以前和我们关系不错……元义的遗物我一直带着,其中有一个册子……封面写着……武术秘籍,致忆熹,我今日见到你,看你那么容易回忆起往事……就觉得你应该就是忆熹了……”

  说罢,从包里掏了一会,摸出一本发黄的册子,用粗糙满是皱纹的手递给了秋忆熹。

  师娘的手……

  

  还有师父……

  秋忆熹没有想到还能收到已逝的师父的武术秘籍……也还能听到师娘久违的一声——“忆熹”。

  “谢谢。”秋忆熹颤抖着接过张泽兰递来的册子……

  接到后,他重新坐回座位上,在萧琛雨身旁,翻开了册子,第一页上写着:忆熹,我就相信你一定可以金榜题名的,这不就成功了。曾经给你说过我喜欢的花是风雨兰,因为风雨兰它坚强不屈,我一直认为,你也像风雨兰一般坚强,曾经你也曾以为我讨厌你,实际上,你是我见过最乖巧懂事的孩子了,能和你一起生活三年是我和泽兰修了几辈子才得的福分啊……

  秋忆熹没有再往后翻,合上了册子……

  

  他不敢了,看不下去了……

  他也想像师父所期望的一样,和“风雨兰”一般坚强,可是,再坚强不屈的花,也带了“雨”,所以他们也不是无坚不摧,泪忍太多了,也会有泪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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