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册子秋忆熹终究还是没有往下翻,一是不敢,二是自己还没科举,更没金榜题名,自己又怎么配往后翻?
萧琛雨见秋忆熹精神状态稳定了后,终于歇了一口气。
一行人用膳之后,正好赶上给皇上传信回来的札榆,萧琛雨二话不说就要求札榆一同前去,尽管不知道叫上札榆有什么用,但他至少知道人多力量大。
札榆还没用午膳,而且才从皇帝那回来,自然不想再跑一趟,刚想拒绝,嘴里就被萧琛雨塞了个大饼,萧琛雨笑着说道:“我说你不愿意都不行,必须和我们一起去!这有个大饼,你中午饭,太干了就吞点口水。”
……札榆震惊了几秒,嘴上被塞着这一大饼,差一点被这大饼呛到。
终于,他反应过来了,萧琛雨这是把他当猴耍呢。
札榆出于对粮食的尊重,札榆把嘴中的大饼拿在手上,怒目横眉道:“萧琛雨!要不是看在你现在是个将军的份上,我早就不忍你了!”
萧琛雨听札榆这么说,笑得更开心和猖狂了。
“来啊,打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琛雨仍然嬉皮笑脸道。
“萧!琛!雨!你年纪都多大了,还那么幼稚!你年方二一了吧?”札榆把大饼扔在一旁。
萧琛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那你作为我哥都年方二四了呢,还尚未婚娶。”
札榆黑了脸,拔剑——“你找死啊!”
萧琛雨见此也笑着拔剑:“咱俩好久没比剑了,这不就是个机会,输了很丢脸哦,你怎么也算我哥——”
萧琛雨话音刚落,札榆就持剑三步跨越到他身边,一剑下去,被萧琛雨眼疾手快一剑挡住……
“我滴个天,札兄来真的啊,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我很可能没命的诶!”萧琛雨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紧接着回归了笑意,“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哦。”
随后二人在院子里比斗起来,院子里全是白茫茫的剑光,
“额,萧将军和札副将私底下都这么……‘友好’的吗?”青年男子站在秋忆熹一旁默默吐槽道。
秋忆熹也很尴尬地笑笑:“毕竟是习武之人,避免不了……”
过了很久,萧琛雨和札榆还没分出胜负。
倒是院子里满是火花。
“大哥哥,那两个哥哥好可怕!呜呜呜呜呜呜……”小女孩突然大哭道,拉紧了秋忆熹的衣袖。
秋忆熹见小女孩哭了,赶忙蹲了下来,一边用衣袖擦拭女孩的眼泪,抱住女孩,轻轻拍打着女孩的后背,一边安慰道:“别怕别怕,那两个哥哥只是在比拼剑术,不伤人的。”
小女孩没有停下哭泣,抽噎着说道:“可是,可是我一看到剑就想起我的母亲,我的……我的母亲就是被剑给杀死的,呜呜呜,我好怕,我好想妈妈……”
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这得多可怜啊……
这时候秋忆熹想起他的师父,这个时候,师父应该会冲上去阻止这场比拼吧——
“你们……”秋忆熹刚想出声阻止,就被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给埋没。
不过,这一瞬间也给了秋忆熹思考的机会。
打斗中的两人处于高度集中状态,他们都相信对方躲得过自己的攻击,所以都没有留情,这时候如果打扰到了其中一个……动作慢半拍的话,攻击者便收不回去,被打扰的人也躲不过……秋忆熹果断放弃尝试再一次出声阻止。
可秋忆熹看着女孩即悲伤又惊恐的神情,甚是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女孩的眼睛,他目光中一丝犹豫变成坚定:他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那个法子还有用没有……
随后站起身,转身折了院子里一小枝桂花,而萧琛雨和札榆果然沉浸在比拼的氛围中,注意力高度集中,尽管满头大汗,还不肯停下,就连女孩的哭声都没听到。
秋忆熹摆弄着那枝桂花,摘下所有的小花,仔细观察着他们打斗时的走位以及剑法。
他要去打斗的两人中间,尽管风险特别大,不过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
忽然,在两人剑将要再一次碰撞时,仅仅相隔三米,只见一个白衣身影从剑下滑过,非常迅速地蹬上萧琛雨的剑。
小女孩:“大哥哥?”
青年男子:“小兄弟?”
张泽兰:?
白发老翁最淡定,摸着胡须,
萧琛雨:忆熹???
札榆:???
他们想停下,只可惜惯性太大,怎么也停不下了,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秋忆熹蹬上剑在空中360°翻腾一圈后,用全身重力蹬走一边来到的札榆的剑,再落地,而剑的惯性仍然很大,并没有偏离多少,所以秋忆熹再次把桂花枝抛出,带给剑阻力,再次蹬向札榆的剑,受到三重攻击的剑果真失去平衡,札榆和剑都完全偏离原本的攻击范围,偏到一边。
而萧琛雨的剑即将袭来,秋忆熹这时,突然始终想不起来师父教的下一步是是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啊……师父教的所有内容我都铭记于心……
萧琛雨内心也非常慌张,剑的惯性太强,他也停不下,他只能闭上了眼。
而秋忆熹眼中闪过一丝空洞,躲不开了啊……
秋忆熹最终抛出了摘的一把桂花,两人眼前被一片桂花花瓣朦胧,被桂花的香气笼罩,尽人事,听天命……
——
剑从秋忆熹的颈边擦边而过,那一刻秋忆熹脑中一片空白,翩翩长发被剑气吹动,颈边冰凉。
花瓣还在空中飘落,桂花香气四溢,萧琛雨颤抖着睁开了眼,他怕,他怕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当看到瞳孔收缩的秋忆熹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时,萧琛雨立马丢掉了手中的剑,丢在一旁。
跑向秋忆熹,紧紧捏住他的肩膀,摇了摇,激动而又惴惴不安道:“秋兄,我……我又差点让你失了性命了,你没事吧?”
秋忆熹反应过来后,轻轻推开了萧琛雨,勉强笑着回答道:“我无事,我看你们应该去关心一下那个小女孩,你们打的不可开交,女孩的哭声都没听到。”
这下,札榆和萧琛雨才发现小女孩两眼哭得肿肿的,只能去哄小孩,了解情况。
秋忆熹一人留在原地,他愣住了,他始终不明白师父教的这一飞花剑影少了哪一步,难不成自己真的没有仔仔细细练习?那样怎么对得起师父在天之灵?
百思不得其解,十年了……过往难不成真的如云烟,由于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慢慢被抹去吗?
“小书生……你刚刚让我想到了我已逝的老伴……他也会一武功,和这特别相似。”这时张泽兰走到他的身边,感叹道,“那是我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武功了,因为那名字,还是我老伴因为我喜欢花,才取的……叫做:飞花剑影。”
秋忆熹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有些欣喜又有点焦急地问道:“那师娘……不不不,张妇人,您还记得这武功最后一步是什么吗?”
“那当然,元义他啊,给最后一步取了个名,叫:天命所归。最后一步,撒花成雨,天命难违。尽管你之前的动作没有元义那么娴熟,不过啊,撒花那一步的潇洒果断,真的像极了当年的他啊~”
秋忆熹有点意外,没想到自己的胡乱的步骤居然对上了,追问道:“那这不是在赌吗?稍微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性命……”
张泽兰意味深长地笑道:“对啊,元义他就是在赌,花是世界上最圣洁的事物,在花的面前,他相信,再绝情的事物也会动摇……我,也相信。但一般我都不允许他这样来赌的~元义啊,决定去见义勇为时,就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了,他宽容大度,而我就比较自私了,不愿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交出心上人的命啊~”
这似乎勾起了张泽兰美好的回忆,这是秋忆熹与她重逢后第一次见她这样笑过。
“忆熹!”
“秋公子!”
忽的,萧琛雨和札榆的声音同时传来,异口同声道:
“怎么哄小孩子啊!”
作为两名征战沙场,斩头颅不眨眼的两个将军,对于哄小孩这种事完全不精通。
秋忆熹无奈笑道:“两位将军惹哭的小孩,现在哄不好了……”
秋忆熹刚准备去到小女孩身旁,就看那个青年男子走到小女孩面前,从衣袍中摸出一个有点旧的布娃娃,递给了小女孩。
像小女孩这个年纪,最喜欢的就是布娃娃了。
果真,小女孩见到布娃娃就破涕而笑,紧紧抱住了布娃娃。
“小妹妹,不哭了,叔叔给你布娃娃玩,要像布娃娃一样开开心心,你看,这个布娃娃永远都是笑着的。”青年男子悠悠说道。
接着,小女孩抱住布娃娃,满心欢喜地转了个圈,甜甜地笑道:”谢谢叔叔!可以叫我惜落。”
青年男子笑道:“惜落啊……我女儿还在的时候,名叫滴梦,取自‘头上催诗,枕边滴梦,谩惜瑶卮落’,看起来我们很有缘啊。”
青年男子站了起来,给其他人解释道:“鄙人名叫孙渊,那个布偶娃娃本是送我女儿的……只可惜啊……布偶娃娃没送出去,滴梦就……”
接着眼含笑意,看着惜落说道:“这个小女孩,让我仿佛看到了滴梦……”
“这样啊……”萧琛雨说道,他没有问滴梦具体怎么去世的,也没有问惜落她的家人怎么去世的,只知道和苏霄霄脱不了干系……
“既然大家要一起去声讨苏霄霄,那么得了解各自的名字吧,只剩下老翁你了,自我介绍一下吧。”萧琛雨对白发老翁说道。
白发老翁沉默多时,终于可以开口了,顺着胡须,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叫华茹庄,原名华庄,茹是我婆娘的姓。”
“难不成,老翁你是?开华茹包子铺的那个老人?”札榆和萧琛雨再次异口同声惊道。
“曾经是,现在包子铺都被砸了咯。”华老回答道。
“那茹嬢嬢她……”札榆和萧琛雨再次同时出口,用的在川渝地带征战的那些年用的方言说法,入乡随俗。
“我婆娘,一年前去世了……”华老叹息道。
……
儿时,萧琛雨和札榆经常去长街尽头那片银杏林深处的华茹包子铺,买热乎乎的包子吃。
老板娘和老板都是川渝地方人,热情好客,包子里面的馅儿料每次都满满当当,而且用材新鲜,配的味美极了。
萧琛雨喜欢吃酸辣粉丝包,而札榆喜欢吃香菇猪肉包,所以每次他俩都因为哪个最好吃吵起来,谁也不服谁。
“札榆!我跟你说,这里的包子最好吃的就是酸辣粉丝!酸酸辣辣,川渝风味!”
“不可能!香菇肉沫才是最好吃的!香菇的汁水和香味腌入了整个肉馅!”
“酸酸辣辣才是王道!”
“香菇才是!”
……
华茹老夫妻每次看着着这两个孩子争吵不休,习以为常后,总是被逗笑。
后来旱灾,闹饥荒,华茹包子铺没有条件去买高端食材了,不得已,就只能拿出腌制的雪菜,推出新品——酸辣雪菜包。
闹了整整一年的饥荒,萧琛雨和札榆也吃了整整一年的酸辣雪菜包,慢慢的,他们都爱上了酸辣雪菜包,而争吵就这样结束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总会比谁的包子大,谁的包子馅多……只要能比的,他们总能吵起来。
后来,饥荒结束后,酸辣雪菜包被华茹夫妇下架了,萧琛雨和札榆终于达成了一次思想上的共识:为什么?!
他们跑到包子铺,求华茹老夫妻两不要下架雪菜包,茹嬢嬢总是耐心地给他们讲解道:“雪菜虽然益处多,但中规中矩是腌菜,盐分含量太多了,你们两吃了一年的雪菜包了,不能再这样吃下去,对身体不好。”
萧琛雨和札榆都非常失落,但也很懂事,理解华茹老夫妻的用心良苦,正垂头丧气地想离开,被华伯伯叫住了。
“娃儿,你们想吃的话,酸辣雪菜包就在冬至前后专门为你们独家返场,营养搭配要好哟。”
听了这话,萧琛雨和札榆两眼放光,狠狠地点了头……
就这样,他们打打闹闹了快十载……
萧琛雨十五岁那年,也就是札榆十八岁那年,他们上战场,告别华茹老夫妇,华茹夫妇为他们准备了一袋包子,里面有雪菜包,粉丝包,香菇包,都是他们的最爱,只可惜,包子吃了不到三日就没了,别后一年再无法吃到华茹夫妇包子了。
所以,萧琛雨和札榆到了东北以后,去到东北包子铺买酸菜包,大小差不多,馅料也一样多,只是味道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一年后他们凯旋,封了将军的名号,躲苏霄霄躲得急,就忘记去拜访包子铺,便去了边境……
没想到,归来之际,包子铺已经人去楼空,留下那一片寂寞银杏……
“那华伯伯,你还记得我和札榆吗?”萧琛雨怀旧地问道。
“哈哈哈,那当然咯,你们两个可是和我们关系最好的老顾客咯,当你们立下功勋的消息传来时,我婆娘可乐呵呵的咯。”华老笑呵呵地说道。
萧琛雨和札榆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接着同时为难地问道:“那后来……后来怎么包子铺就……茹嬢嬢怎么就……”
他们本来不想问的,但这不得不问。
“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们的,怕你们自责……但如果你们执意要知道……我也没办法……”华老怔了一下,说道,“待你们去边境后,苏家小姐就一直在京城内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