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警局后，段鹤卿一路跟着她们回到丛遗书店。
他站在外面，没有进去。就隔着一楼落地窗看着，看着她从沙发上站起来略显摇晃的身影，很瘦，但是异常坚韧。
段鹤卿不知自己是以何种理由出现在这里，只是下意识觉着应该来看看。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时间晚了书客也陆陆续续的离店，原本停了的雪又开始下了。
他不知道他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飘雪铺满肩头，他才转身离开。
晋茹皖压低声音，有些疲惫的问道：“事情怎么样？”
余霜走上前去，笑着回答道：“老板不必担心，一切都处理好了，对我们没有太大影响，他们会被拘留几天，还有……”
晋茹皖感受到余霜的停顿，抬头看着她，柔声一问：“怎么了？”
余霜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让她知道，但今天看老板对他的态度……
“还有，在我们到达之后，遇到了中午来买书的那位书客。”余霜看着晋茹皖，继续说：“他向警察提供了许多，外加老板的家里人有案底，所以才会很容易……”
后面的话余霜没说完，但晋茹皖也能想得到前因后果，一时间竟怔愣住了。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晋茹皖往窗外一看，只看到了扬起一角的衣摆。
“老板？外面有什么吗？”余霜望向外面黑乎乎的一片。
晋茹皖回过神来，摇摇头，说道：“我有些累了……”
陈栩没等晋茹皖的话说完就开口道：“老板，书店交给我们就好，你先休息吧。”
晋茹皖看了一眼陈栩，终究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拿起外大衣推开书店大门，撑开伞往地铁站走去。
大雪并未停歇，淹没了雪地里的串串脚印，也淹没了心里的浅浅情思。
看着晋茹皖离开的身影，陈栩明白了何来悲悯。
悲其无能，悯其愚钝。可是老板，你最终还是可怜上自己了。
余霜把头靠在陈栩肩上，轻叹一声：“唉，还好今天老板没有去，不然的话怕会更加难过呢。我都想不到怎么会有这样为人父母的。”
似是想到什么，有些激动的抬起头：“特别是那个小女孩，说话也太那啥了……”
陈栩：“嘘！小点声！”
余霜反应过来店里还有其他书客，撅了撅嘴，低喃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该怎么自处，不过有这样的父母亲倒也也不难想通。”
“但老板怎么就哪哪都好。”
陈栩听完拍了拍余霜的肩膀：“我们就替老板好好守好书店吧，今天警局里那些腌臜话就别让老板知道了。”
余霜点了点头，看向书店大门，像是自言自语：“咱老板可配不上那些话，他们才配。”
陈栩：“嗯？你刚刚说什么？”
余霜：“没有，走吧，干活去。”
学校和书店南辕北辙，晋茹皖的住所好巧不巧，在西区。
更巧的是，许航川他们家在东区，还真是清廊市四区全占了。
乘坐9号地铁线回程，没想到今儿人还挺多，拉稳拉环站在一侧，这一拉就一直拉到站了。
窗户上自己的倒影随着地铁前进一动不动，晋茹皖显然陷入了沉思，手机上呈现出来的是一串陌生号码的通讯界面。
输入框内打满了字，似是觉得不妥，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思索了一会儿，晋茹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再次放上输入法键盘上准备打字时，地铁却已经到站。
刚刚存有的勇气一下子全泄了。晋茹皖苦笑一声。
算了，等回去再琢磨琢磨吧。
东西二区大多是住宅区，她所在小区不算高档，一层一户，就最简单的户型，最令人满意的是小区治安。
晋茹皖住在12层，随着楼层一点点攀高，心里的疲惫愈发明显，但总是要真的回到家中，她才可以完全的放松下来。
要问她自己一个人怕不怕，哪有什么怕不怕，只有习不习惯罢了。
曾经的怕不该左右现在的生活，人都应该是像前走的。
那年，和盛夏一起来的是高考。
高考一结束，学校寝室再怎么样都不会留人了，原来的家里也不可能会让她回去，只好自己另寻住处。
当时身上没有多少钱，找的房子自然不会有多好。是在那种有点破败的居民楼里。住里面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引的晋茹皖放下戒心。
租好之后她立马换了门锁，觉得安全程度又上了一个层次。当初是放下六分心，现在可谓是放下十分心了。
但并不是说，你准备好了躲避祸乱，祸乱就会如你意不会来。
世界往往就是这么的魔幻，这么的不干净。
那天晚上，晋茹皖因为填报志愿的事儿，一整晚没睡，就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可毕竟那时候还小，即便再怎么样也是亲人，狠不下心来做决定。
权当是舍不得吧，离开了可真的就是孑然一身了。
这件事发生后反倒是成为了导火索，让她直接离开不说，还跨了不知多少个省份，来到清廊。
当时时间快到凌晨了，乌云蒙着月亮，衬得夜晚更加黑了。
可是醉了的人怎么可能注意到这些呢。
所以她亲眼望着，在她认知里和善稳重的房东，冲进卧室满口污言秽语，做出令人作呕的事情。
晋茹皖只呆愣了一秒，慌不择路下碰掉了许多东西不管弄出多大声响都不做任何迟疑，穿着拖鞋跌跌撞撞的拉着东西走了。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多么神通广大弄来了钥匙。
晋茹皖狼狈极了，第一反应是给许航川打电话，电话一直在香，但就是没有要接通的迹象。
绝望和痛苦一瞬间冲垮了心里稳筑的堤坝。其实本就不稳固，只是自以为的心里加持让晋茹皖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面对。
那年晋茹皖十六岁。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路灯下的她形单影只，高考结束的她郁郁寡欢，怎么偏偏就和正常的一切没有任何交点呢。
“皖皖…”许航川颤抖着声音蹲了下来，擦拭着晋茹皖眼角的泪。
他还是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晋茹皖紧紧抱住许航川，豆大的眼泪珠子止不住往下流，很快，许航川肩头衣料已经湿了一片。
许航川轻轻摸着她的头，轻声说着：“皖皖，没事儿了啊，我来了，别怕别怕。”
那天晚上，晋茹皖哭了多久，许航川就陪了她多久。
许父许母后来打趣着他们说，航川这孩子啊，把这辈子的耐心和柔情全都给了他的皖皖。
还好。
还好最后许航川还是来了，来拯救他的女孩来了。
晋茹皖忧郁极了，像是走进死胡同的盲人，有路，但盲人杖所触之地，次次碰壁。
她好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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