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问过的。那时候我还小,每每看着阿父和几个兄长从战场上带了一身的伤回来,自己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就想也能够做点什么,至少能帮得上忙。”
“后来呢?”
春日的山上还是有些冷。霍翎遥低低咳几声,旁边的手收了回去,紧接着一件尚还带着主人体温的外衫便被人披在了肩膀上。
霍翎遥一愣,转头去看整个人春风和煦的袁慎:“袁公子?”
“郡主披着吧。你这婢女对你实在是称不上上心。这山里寒气重,竟也不知替主子多带件披风出来。”袁慎收了羽扇,又替霍翎遥拢了拢衣领。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二人身后的茗秋。
茗秋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嘴上却是恭敬得很:“袁公子教训的是,婢子下回一定想着。”
“好了。不怪你,一时兴起。”鬼使神差霍翎遥未曾拒绝自己肩上袁慎的外衫。
远望山野间堆红叠翠,烟雾荡漾。没了都城里那一堆糟心事,霍翎遥轻松的很,说起往事来心绪平和:
“后来?后来我医术未成,孤城案发。师父也没了,只留给了我一屋子的手札和医书。救人,也就变成了自保。”霍翎遥眼神扫过雁回塔的下方,见程少商在朝那边走。脚下一顿,思虑片刻决定还是不管为好。
左右有凌不疑,他自己的心上人。
“自保?”袁慎不解。圣上对于霍家遗女,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更别说凌不疑这个煞神,说他对唯一的妹妹爱若眼珠也是不为过。谁这么想不开,找霍翎遥的麻烦?
“霍家当年之事并没那么简单,这些年,一直都有人想要我的命。”
袁慎这下恍然大悟。这样说来,别院那回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也就不奇怪了。
“看来郡主的日子也没有那般轻松。”袁慎将手伸了过去“路不好走,郡主还是小心为上。”
跟在后面的茗秋眼观鼻,鼻观心。
霍翎遥犹豫了一瞬,还是搭上了袁慎伸过来的手。
没过多久,一个宫中内侍打扮的人急匆匆的朝着他们三人所在的方向跑来。霍翎遥眼皮一跳。
“哟,郡主可算找着您了!您快回去吧。凌将军为救程四娘子受伤了!”
霍翎遥拔腿就往回跑。
一路上众人的眼光各不相同,有暧昧,有惊奇。霍翎遥无心去细想这些目光因何而来,直到进了帐子见文帝眼前一亮,霍翎遥一拍脑袋:百密一疏!袁慎的外衫忘还给他了!
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霍翎遥盯着文帝一探究竟的目光十分淡定的脱下来递给跟过来的茗秋,接着走到坐的稳如泰山的凌不疑跟前,伸手去解他的披风,十分“善解人意”道:“阿兄快让我看看。”
现下惹急眼了这祖宗,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凌不疑勉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放心,阿兄没事。”
“再说一遍?”霍翎遥见他掌心擦痕遍布,伸手轻轻伸展开凌不疑的右胳膊。见人忍不住皱眉,已将事情猜到了五六分。望向凌不疑的目光,隐隐多了两分威胁之意。
文帝看着凌不疑碰了一鼻子灰忍不住哈哈大笑:“竖子!就该让你妹妹这样管着你!”
顾及着文帝在场,霍翎遥匆匆检查一遍后,温声安抚文帝:“陛下放心,兄长无大碍。无烟替他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是。”
霍翎遥的医术文帝信得过。听她这么说,已然放心大半,想起还有王姈和万萋萋那一摊子的官司,挥挥手:“既如此,那你便好生照料。”又看了一眼一旁默默侍立的茗秋手里的外衫,故作威严道:“这件事,朕一会儿再问你。”
霍翎遥面色不变:“是。”
屏息凝神片刻,文帝的脚步声依然走远。霍翎遥维持着脸上温和的笑容命帐子里的侍婢退下,转身便摔了水盆,厉声道:“凌不疑!”
凌不疑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怎么了?”
“好一个英雄救美!你下次再为了程少商作践自己!你大可以试试!你看看我会不会再管你!会不会护着你那心上人!”
话说到这儿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皱眉:“遥遥!”
霍翎遥显然还在气头上,将小几面上的东西全部扫落:“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不要命!凌不疑你出息大了!不乐意了?听到我不护着程少商终于不乐意了?!凌不疑!你去死之前也该想想我!别跟我说什么事出突然!雁回塔里有几个人我比你心知肚明!多少种办法能够避免今日事端!我不信你才智过人凌将军不知道!”
霍翎遥承认,她后悔了。早知如此,她倒不如一开始便将程少商拦在雁回塔外。既如此,免了一切事端。
“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眼下人正在气头,凌不疑实在是不敢多说别的话。索性干脆利落的认错。
“你鲁莽?你不鲁莽!我们凌少将军一向是走一步看三步!”霍翎遥说了半天话,眼下口渴得很。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坐在远处心绪烦乱。
但出自宫廷的礼仪已经刻进的骨子里,一眼不眨的盯了凌不疑许久,霍翎遥长长出了口气:“坐着!我去取药箱!为你针灸!”
凌不疑望着妹妹的背影,在人即将踏出帐门那一刻,突然出声:“遥遥!”
霍翎遥头也不回:“说!干什么!”
“我们遥遥也是要人保护的小女娘,好好保护自己。少商是我的心上人,你同样是我的掌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