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散 3.

我在次日午后醒来，刚支起酸软的身子，就蓦然看见不远处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我对上他的视线，似有什么生命溺毙在那一潭湖水里，纯粹的湖蓝掺进血丝，失去了应有的透彻光亮，变成混浊的混合物。我不喜欢，脏了的东西没有意义——他仍鲜活，却也像一条死鱼糜烂粘腻的眼珠一样，让人避之不及。

我弥足珍贵的宝物呢？

“妗，你听我说……”科尔图斯深吸一口气，坐上床沿，屈肘弓背，慌乱的疲色深深刺痛我眼睛。“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那几台机器确实是我一手出售的，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不是非这一条路补不可……我们还有其他的机会啊……”我慌乱了，即使心中无比清楚这一切是我朝夕相处的爱人所为，但真正从。从科尔图斯口中说出，依然让人难以置信，我一直像相信我自己那般相信他。

“没有了和政府的合作，是不会有现在的生活的！我已经成了一名新贵，多少人都在巴结我……那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这不值得你为之动气。”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低吼，颇为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我还想和他争论，却无论怎样都开不了口。

“别这样……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对吧，妗？”科尔图斯抱住我，在我耳边低语道，像恶魔一步步蛊惑着我，我害怕了，他双手紧紧钳制住我，慢慢收紧，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我怀孕了。”我没法预测科尔图斯接下来要对我做什么，只有孩子是我最有利的筹码。我尽量放柔声音，安抚似的给他顺背，假意顺从他。“对不起亲爱的，我不该质问你，你是对的。”

他很快松开我，脸上变回与平时无二的笑脸，他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覆上我的小腹，轻轻抚摸，眼里喜色遮盖不住，我能听见他颤动的声音：“真的吗？宝宝多大了？”

“两个月了……你喜欢祂吗？”我装作惊喜的模样，笑着问他，随即飞快起身亲了亲他的眼角。“喜欢，这是我们的孩子。”他直直看向我，眼底闪过一丝疯狂：“妗，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点点头，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回过神来已经满身冷汗。刚才还好有孩子做理由，要是没有……他会怎么对我？像我这样廉价又听话的女人多得是，我甚至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族，要解决我可太容易了，没人会发现我。

我要离开他，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孩子，又或是惨遭屠杀的人们……他绝非善类。

离开科尔图斯一时半会我还做不到，何况还有孩子，我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我得先了解他的“生意”到底有多大，未对外公开的成分才是我想要的……拉拢政要是行不通的，我得去找个侦探，但恐怕普通的侦探也不能触及到其中的秘辛，我持有他的公司一部分股份，也算是大股东了，要拉拢其他人吗？我记得其中有不少官员——首要任务是得到股东的具体名单，这并不难。

现在要尽量避免和科尔图斯起冲突，我应该是一只温顺的绵羊，伺机而动，机会到了便逃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