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来到美国安顿下来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循着记忆找到了布里吉斯的研究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来这儿不可,甚至不惜为此软磨硬泡地来上美国的麻鸡学校。作为诞生自己的基石,生物、基因这些属于麻瓜的知识范畴对她存在着绝妙的吸引力。艾琳娜还是对这个世界的现状感到不解,她不明白同为人类的巫师和麻瓜为什么非得分裂得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各自发展各自的,还互相敌视或者歧视着对方的存在。明明把麻瓜的科技和魔法结合一下就能发生不得了的事情,甚至改写自然规则——比如自己的存在。想着想着,艾琳娜已经在研究所门外徘徊了很久。这个研究所在一个偏僻的农场,周围没什么人烟,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一个小女孩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到底要干嘛。空气中飘着牲畜粪便泥泞的的味道,研究所的周围养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在这之中将会诞生自己的同类吧,还是不依靠魔法的那种。物种不同,只是诞生方式相同的物种可以称为同类吗?除了灵魂,自己完全复制了艾琳的一切,那自己究竟是艾琳,还是艾琳娜?我自己到底有没有灵魂呢?如果被索命咒打中,我会不会死去呢?
“喂!小姑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迷路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艾琳娜的脑内风暴。
“是的,先生,我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实在走不动了。”艾琳娜干脆顺着对方的话编了借口,并狠狠在鞋上蹭了点泥。
“你家住哪?这里靠走是走不出去的,我开车送你回家吧。哦,别误会,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替你打电话给警察,不过他们得好一会儿才能来接你。”
“哦,别,不要叫警察,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只是我真的走了很久,太累了,实在想要休息一下,”艾琳娜往牲口栏里探了探头,明知故问道:“先生一个人照顾这儿的农场吗?可是,为什么每样牲畜都只养几只呢?”
“哈!小姑娘,我这儿可不是农场!”提到了他自己的研究,兴奋的光芒从男人的瞳孔中闪烁了起来,“我这儿是搞科学研究的地方,我们在进行一项人类史上最伟大的研究!这里的动物,都是我的宝贝,如果我成功了,整个人类社会都会发生巨变!我会拿诺贝尔奖,成为英雄!啊,真是抱歉,我光顾着说自己的事情。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的研究所坐坐?”
艾琳娜在他的带领下顺利进入了研究所,可能是艾琳娜只是个小女孩的原因,这位科学家并没有对她设防。怕艾琳娜听不懂,还尽力用浅显易懂的词语为她讲解。
“在自然界中,凡是单细胞生物以外的生物,想要扩大自己的种群,都要遵循一个铁律,那就是需要‘爸爸妈妈’。哦,我这儿没有茶了,但有些电解质水,喝了可以很快恢复精神,放心,不是什么毒药。”科学家说着,从杀菌柜里取出了一个烧杯,倒了些水递给了艾琳娜。艾琳娜四处打量着,她发现麻瓜用来科学研究的仪器和家里研究魔药的瓶瓶罐罐竟有些相似。她抿了一口烧杯里的水,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至少不像生长药剂有一股浓痰味儿。
“我刚刚说到哪了?哦,繁殖。想要繁殖必须要一父一母分别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组成一个新的个体。而我的研究,就是在只有一个性别的情况下,创造出与母体小到DNA都一模一样的后代!”
“那……您成功了吗?”虽然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艾琳娜还是这么问了。果然,科学家眼里的光戛然而止。
“不能说没有结果,但也不算成功。可惜那些克隆出来的小动物都没能活太久,这样糟糕的成果还不至于让民众信服呢。”显而易见,这个可怜的科学家并没有非常明显的进展。然而实验室里成堆的样本和资料都在诉说着背后无数次的实验。研究了这么多年还没研究出个靠谱的成果,艾琳娜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怜了。但是随后艾琳娜恐惧地惊觉,方才自己的同情简直傲慢得可怕。只不过因为拥有魔法加持,又窃取了麻瓜的理论成果,自己才能这么顺利地诞生。而巫师得到魔法根本不需要任何努力,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拥有麻瓜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力量。自己刚刚是以什么身份去评判一个麻瓜科学家数十年的劳动成果的?特权者?上位者?还是窃取成果的小偷?
“哦,小姑娘,你的脸色有点差。抱歉,我自己闻惯了所以没注意,消毒水味很难闻吧?我还是带你出去吧。”
“没关系,先生。我只是……有点儿难过。”艾琳娜揉了揉眼睛,“好像付出得再多也得不到回报似的。”
“哈哈,实验都做了上千回啦。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快要成功了,结果可能只是上一次失败的重现。不过这些失败的证据也恰恰证明了我的理论是可行的。我现在最大的敌人,反而是与习得性无助的斗争。”
“不会有放弃的念头吗?即便可能永远也不会成功?”
实验室的一角挤着几个文件柜,里面塞满了满是字或照片的纸。压在底下的还算勉强在摞整齐,越是新放进去的就越是凌乱,有的甚至皱巴巴地窝成了一团。与其说这是文件柜,不如说这是大号的废纸篓。和旁边报废的类器材摆放在一起,这儿简直像个垃圾堆。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但是科学家望着这堆垃圾,痴痴地看了很久。
“怎么不会呢……但是太久了。不知什么时候,实验已经变成了我的生活本身,我和它牢牢拴在一起,离开了它我也将变得毫无意义,这比实验失败更令我恐惧。”科学家苦笑了一下,“谁让我们的使命,就是打破上帝的规则呢。”
艾琳娜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功。多年前艾琳离开的时候,不仅对布里吉斯使用了一忘皆空,还在拿走了最关键的参数后对他使用了混淆咒。于是这个可怜的科学家,就在无数次的疑惑不解中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失败到团队里的搭档们都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留他独自守在这间荒郊野外的研究所,和那堆永远也不会成功的绝望相伴。
艾琳娜感觉自己的胸口发堵,她比以前更讨厌艾琳了。一边占有着别人的成果造福着自己的私欲,一边有打着人间大义的名头阻止克隆技术的问世。连自己也波及着整个童年都要在阴暗的地下室里无知无觉地浪费生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如果人生一定非得赋予个什么意义的话,那自己的使命一定是为了替艾琳赎罪而存在于此的。
“布里吉斯先生!我决定了,我以后也要成为和你一样打破上帝规则的科学家!”布里吉斯被眼前闪着泪花突然发誓的小女孩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讲的东西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沉重了些,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是他太久没和愿意听自己讲话的人交流了,所以没忍住就逮住艾琳娜说个不停。
“你知道吗,小姑娘,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dejavu!虽然这只是大脑重复处理信息片段的错觉,可我还是觉得我和你有一种奇妙的缘分。这么晚才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我叫莱福·布里吉斯。”
“是呢,我也觉得今天我来到这里,是一种命运的缘分。顺便一提,我的名字叫艾琳娜·斯内普,您叫我琳娜就好。”
“今天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琳娜,要是以后你考大学真的考取了这方面的专业,我可要重金聘用你做我的助手!可得拜托你一定要优先选择我这一行啊。”
“自然如此。”艾琳娜愉快地答应,不如说,她费尽心机求来到美国学习的机会,为的就是这个。
还是在那间会客室,还是那对稍微有些陈旧的沙发,充满野心的科学家兴致勃勃地向对面的黑发女孩描绘着他心中的宏伟蓝图。
不过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对布里吉斯使用一忘皆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