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无所畏惧，也没能披荆斩棘。在任何事面前都要向现实低头，这是你不得不做的事。
谁都不例外。
楚漪在做了一夜后决定回家，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未成年，他可没有多少经济能力去让他任意妄为。
回去的结果就是，楚河让他在家反省禁足一个星期。
楚漪没有反抗，昨天的他似乎只是一场假象，他还是那个冷静，沉稳，顾全大局的楚漪。
他明白，也清楚，他一时的任意妄为他父亲不会说什么，但触及到底线问题，那就不是他自己的事了。他和顾楚的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明白归明白，他还是想去找顾楚。但从何找起?顾楚连他去了哪里都没有告诉他，摆明了不想让他找到。
他对什么人和事都是淡淡的，不上心。唯有顾楚。
他对自己天生有着吸引力，他喜欢他是一个必然结果。
楚漪在屋子里反思，想着顾楚会去哪里，现在会在干什么。
他想了很多，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和顾楚有关的。
下完雪的临城哪里都透露着春天要来的讯息。
但其实严冬还没有过去，可它总会过去，总会有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可有些人的离开却没有重逢。
久违的骄阳悬挂在灰白天上，那为数不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照到楚漪身上。
楚漪躺在床上，抬起手遮住被阳光照的有些不舒服的眼睛。
那个银杏叶贴在他的脸上，凉凉的，很想顾楚的手。
楚漪有意无意地摩擦着手腕上的红绳，脑袋放空。
接下来的一周，楚漪一直在家安分守己，好像接受了他父亲安排的这一切。
但最后一天陈笙给他打来电话，说让他把顾楚寄养给他的狗带走。
电话打来时，听着那边还挺吵。
屋外风有些大，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换好衣服出门了。
楚漪到陈笙家附近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陈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陈笙略带喘气的声音才传过来，“漪哥，你到哪了，我下楼接你。”
那边话音刚落，陈笙又惨叫一声，那声音真是惨不忍睹，楚漪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今天风大，楚漪就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就出门了，现在在风里等着，说不冷那是不可能的。
陈笙顶着一头鸡窝头，脸上还有一两道不太明显的红印，裹着衣服，毫无形象地出现在楚漪视线里。
“漪哥见我还打扮啊。”陈笙一边贫一边带着楚漪往家走。
“你这脸……和谁打架了?”
“没，但是和狗打了。”说到这陈笙有些欲哭无泪。
“那你挺蠢的。”楚漪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陈笙一边开门一边嘀咕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刚把门打开一个缝，肉松就像一阵风跑了过来。
肉松跑到门口，看到楚漪有些惊讶，接着尾巴像风车一样转个不停。
“肉松?”
肉松听到楚漪喊他更加兴奋了，直接扑到楚漪的裤腿旁。
陈笙在一旁更是惊讶不已，他本来还打算看戏呢，这么一看，这是看他的戏吧。
楚漪把肉松抱起来，看了眼陈笙家里的景象，……惨不忍睹。
楚漪看到那一番景象脑子里只有这一个词。
沙发上乱飞的毛绒，被撕的不成样子的布片，因为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还有撒了一地的狗粮。
“你挺能闹啊。”楚漪屈指敲了敲肉松的脑袋。
陈笙看了眼家里的景象，一脸麻木。
“既然你把狗接走了，那你总要对你的狗做的这些负责吧。”
话音未落，陈笙手机那边就响起:支付宝到账，三千元。
陈笙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楚漪。
他是想敲楚漪一笔，但没想到这人这么爽快啊。
楚漪一脸淡然地看着他，“够吗?”
陈笙立马点头，“够。漪哥，以后你就是我哥，就是我亲哥。”
不知道陈笙那句话戳中楚漪笑点了，他没忍住，偏头轻笑了声。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正打算走，却被陈笙的一句话定在原地。
“那个……漪哥，你知道顾楚走了吗?”
陈笙说完就后悔了，他没事提这茬事儿干嘛啊，他现在恨不得打死刚才的自己。
楚漪身形一滞，肉眼可见的僵硬。
“我知道，他……和我说了。”
“不出意外的话，年后我也要转校回去了。”
楚漪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他下意识地想逃离。
留下陈笙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楚漪刚出小区，陈笙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漪哥，我刚才那话也没别的意思。阿楚也不是不回来了。】
楚漪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两行字。
身边人来人往，都步履匆匆，没人会关心任何一个陌生人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们自己都一团糟。
他一点一点地把字打在消息栏里
【所以你知道顾楚去哪了吗?】
陈笙那边死一般寂静，刚才还活跃的人现在却似乎没了踪影。
消息栏上面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但陈笙却一直没有发来消息。
大路上，寒风肆虐，刮在人脸上，像小刀一样。
楚漪只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衣摆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像是没了根的浮萍，下一秒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他整个人高挺且瘦削，是介于男人和少年之前的模样，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但这不妨碍他被别人关注。
时间在他这里似乎停止了，身边的行人都消失了，那些市井气息和吵闹声也无影无踪，他跌进无底的深渊，没有人能来拉他一把。
【我不知道。阿楚没有和我说。】
陈笙好不容易发来的消息让屏幕一亮。
【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宁老师，她可能知道。】
紧接着陈笙又发来一条消息。
楚漪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又亮了，手机的光在他脸上明明暗暗，让他的表情看的不真切。
他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带什么情绪地说道:“师傅，去四中。”
冬天，天黑的早。
等到他到了四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把肉松放在怀里，正打算进校门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几班的?现在不让进学校。”
保安正低头点烟，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觉得很熟悉。
这不是今年四中的第一嘛!
“你就是之前考四中第一那个学生?”
楚漪点了点头，“是我。”
保安不一定认识他，但保安一定认识四中的第一。
所以楚漪才敢直接进学校。
他无论做什么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底气。
这份底气还要归功于他父亲。
想到这里，楚漪扯了扯嘴角。
“所以我现在能进去吗?”
保安连连点头，“能能，进去吧。”
保安一边说一边给他开门，和刚才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对比鲜明。
看人下菜碟儿的玩意儿。
不得不说，四中的保安是把四中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
楚漪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这两天正好是休息日，学校里没有什么人，只有路两旁惨白的路灯，和教学楼为数不多的办公室亮起来的灯，倒挺适合拍恐怖片。
也适合让顾楚来玩儿。
下了几天雪，有刮了几天风，书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期期艾艾。
楚漪想着，没一会就到了教学楼的楼梯口。
他看了眼，教学楼几乎整个都是黑的，像一个无底的深渊，把他一步一步拉进去。
他凭借手机微弱的光上了三楼，楼梯间和走廊上只有逃生的绿色通道还泛着光。
不得不说，北方的教学楼真的很适合闹鬼。
楚漪一边往办公室走着，一边想着很早之前顾楚说过的，四中之前是闹过鬼的。
但似乎每一个北方学校都会流传一个不尽相同的闹鬼版本。
冷风不断地拍打着走廊上的玻璃，阴风阵阵，让人不自觉的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
他还记得之前顾楚说过，他小时候因为看了一部鬼片，从此就怕鬼了。
而且，他还说过，去庙里求的红绳，不仅能带来好运还能保平安。
他眉眼温柔地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这是除了肉松，顾楚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宁桉的办公室在最东边，楚漪走到才发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们班主任应该还在这里。
他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从办公室传来一句女声，听起来很疲劳，“进来吧。”
楚漪一进门就看见他们班主任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感觉下一秒就不行了。
宁桉看见来的人，有些惊讶“集训结束了啊。”
楚漪点了点头，接着又和宁桉扯了一些有的没的。
不算熟稔，但也没那么尴尬。
聊了几句，宁桉就觉得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聊家常。
宁桉活动了一下脖子，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补教案，补到现在连饭都没吃。
“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楚漪想了想，决定开口。
“宁老师，我想问一下，您知道顾楚去哪了吗?”
宁桉被他的问题问的一愣，他这是，不知道顾楚转学走了吗?
“呃……你不知道吗?顾楚昨天就转学离开了，他没和你说吗?”按照他俩的关系不应该啊。
楚漪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他转学了，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老师您知道吗……”
说到后面楚漪的声音明显哽咽。
一身傲骨的少年却因为喜欢的人而变得卑微。
宁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连忙回答，“我也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就走之前来和我道了声再见……”
她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劲儿，于是她有些迟疑道:“楚漪，你和顾楚……”
“他是我喜欢的人。”
楚漪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在他看来，喜欢顾楚从来都不是一件遮遮掩掩的事。
宁桉被惊地说不出话，这件事虽然她也有过猜测，但是亲耳听到还是很惊讶。
好半晌，宁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样啊……”她没有询问其他的事，她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适可而止的。
宁桉带着些许歉意道:“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顾楚去了哪里。”
楚漪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宁老师。”
其实本来他就不抱什么期望，但还是想放手一搏，但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宁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迟疑道:“楚漪，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要和我一起吗?”
“不了，谢谢老师。”
楚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顾楚离开了，他也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又在这里呆了一会儿，把年后自己还要转学的事情告诉了宁桉。
短短一个小时，宁桉就接收了好几个信息量巨大的消息，一时让她有点晕头转向。
“呃……你是要转学回去吗?”
“嗯，不出意外年后就会回去了。感谢宁老师这半年的教导。”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楚漪和宁桉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走之前还顺便把门带上了。
只剩下宁桉在办公室里艰难地消化这些消息。
楚漪出了校门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他摸了摸怀里已经睡着的肉松，喊了一辆出租车回去了。
不出意外，回到家等着他的还是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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