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闷雷

-

“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其他形式。

“万物守恒没有东西会真的消失。

“所以爱不会消失，爱只会被代替。 ​”

-

程改改久违地接到爸妈打来的越洋电话，爸妈一直在唠叨注意安全呀什么的，没有对她的决定过多责备。

程改改很高兴，因为认识了朴志晟，她和爸妈说了很多，爸妈也很高兴，没想到在异国他乡，如此容易找到同伴。

程改改突然想起什么。

程改改我们之前来过法国吗？

“对呀，你很小的时候，我们来法国看一位奶奶。那个时候你才刚会说话和走路呢，哈哈。”

程改改啊，这么小啊。

一家人又说笑起来。没过多久，程改改挂断了电话。

原来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是不适，而是真的来过。

好像是命运的牵引，让她时隔良久，再次回到这片拥有自己一部分回忆的地方。

窗外的树叶被风刮起发出“沙沙”声，程改改连忙往外看，只是叹气。

怎么巴黎这么多雨啊，都快到夏天了。

-

朴志晟在床上盯着手链久久不能入睡。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条手链，破旧的老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吱呀”声。

真的几乎一模一样，跟记忆中，那件白色小纱裙上的缝绣玫瑰。

但是程改改一点法语也不会啊，也不对。

朴志晟长叹一声，视线转到柜子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上——

是他的祖母。

朴志晟转过头直直地看着那张照片，闭上双眼。

希望今晚不要再做噩梦了。

-

程改改是被雷轰声炸醒的。

闷雷来得猝不及防又声势浩大，躺在床上的程改改一震直接弹起身来，朦朦胧胧地，她看向窗外。

闪电几乎在瞬间映入程改改眼眸，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用手挡住眼睛后有些生气地皱着脸。

啊——明天有必修啊——能不能不要整她？

程改改干脆不睡觉了，起身穿好拖鞋后打开自己的很多小箱子，准备再融一串手链。

这次融成什么呢？程改改托腮看着窗外忽响忽闷的闪电，翻找着自己的模具。

程改改长吁一口气，开始认真融银起来。

-

隔天程改改踩点来到教室，正坐下时，有个人坐到她旁边。

奇怪，主修课需要加人吗？

程改改望向来人。

程改改啊，是你？

傅俞槐偏头看了程改改一眼，没有说话。

程改改昨天谢谢你啦。

感觉不怎么好相处，程改改抖抖肩不准备再多说话了。

傅俞槐你昨天，回家了吗？

傅俞槐冷不丁地开口，程改改瞟他一眼。

程改改安全到家了的，谢谢啦。

程改改把刚做好的手链推给他。

傅俞槐不用。

程改改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觉得馥杦会喜欢这条手链吗？

傅俞槐第一次感觉自己自作多情，当然也是真的自作多情。他的手指无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在想老师怎么还不来。

他看了一眼手链，硫酸腐蚀样式的设计，不规则的链体内部被磨平，却在底端挂着一颗七芒星。

傅俞槐不知道。

程改改那你是不是叫傅俞槐？我听说很rich（有钱）的那个。

傅俞槐不再敲打桌面。

傅俞槐你说中文吧，我能听懂。

程改改不可思议地看着傅俞槐。

程改改你也听得懂中文？

傅俞槐点头，却没有过多解释自己是为何听得懂中文，程改改正欲开口时，老师走了进来。

程改改天意难违啊…下课跟你说。

程改改小声抱怨。

傅俞槐没有回答她，只是微扬起嘴角。

好有意思的一个小女孩。

“同学们，抱歉来晚了。”

老师开始正式讲课，程改改认真做着笔记，没有再跟傅俞槐说话。

“En fait, non seulement dans les finances, à l’intérieur de l’esthétique de la conception, il existe également l’expression "argent de formation".（其实不止在金融里面，设计美学里面，也存在着“成型银”的说法。）”

程改改皱眉。

程改改“ Argent en forme”什么意思？

程改改勉强读出来过后就小声问傅俞槐。

傅俞槐成型银，在金融学里面大概指固定小食量资金，至于设计，我不懂。

成型银啊，原来这个老师懂这么多。程改改偷笑，被傅俞槐看见。

因为老师来晚，又不好意思拖堂，所以这节课很快结束。

傅俞槐我给你解释过后，你笑什么？

程改改摇头。

程改改在设计学里面，成型银的说法很浪漫，她代表着永恒的决心和爱意，因为始终不曾改变，不会融银来达到好看的目的。

质朴且美好的爱情。

傅俞槐点头。

傅俞槐受教了。

他转身离开，程改改没有在意过多，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向下看，看见一间空旷的教室里，独自一人的朴志晟。

阳光没有变换方向，仍旧直直地照着程改改的双眼，但程改改却不再眯眼。

她看着朴志晟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无重感翻起。

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把树叶刮到程改改头发上，程改改“啧”了一声拿开树叶，发现视野已经看不到朴志晟了。

她拉上窗帘，慢慢地收拾自己的书包袋。

要说天赋和努力，哪个更重要呢？

好像是天赋，生来的权利，总没有错吧？

好像是努力，因为一直坚持，才会有结果吧？

那朴志晟是什么？

程改改苦闷地挠头，不解地晃晃脑袋。

好像猜不透，朴志晟不是单单用两个词语就能形容出来的人。

程改改馥杦！

程改改看见还没走远的馥杦连忙叫住她，馥杦停下步子看着她，也是很直接地跟她说中文。

馥杦干嘛？

程改改这个送给你！

程改改递出刚刚那条手链，馥杦微微愣住，缓缓接过。

馥杦干嘛送我？你要是不怀好意的话那就……

程改改我只是觉得，这个应该很像你。

被世界酸蚀化的大小姐，其实也希望能有自己的光芒。

馥杦愣住，看着程改改，久久没再说话。

馥杦你是不是来过法国？

程改改或许吧。

程改改不再跟馥杦多说，她走出教室，由快步走着，到小跑起来。

她穿过走廊，穿过小路，穿过小桥。路边刚干涸不久的小水坑带着的最后一点水被她踩过，其他学生的欢声笑语被她一一掠过……

她终于在朴志晟练习的教室前停下来。

“吱——”

蝉开始鸣叫，巴黎的夏天真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