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会变成星星的

程改改趴在门前，透过一块小玻璃看教室里的朴志晟练舞。

刚刚没看到他是因为他去核对动作了，缩在空教室的一角，蹲在那里看着视频。

很快他起身，调试好音乐后开始做动作。

是一首很流畅的抒情曲，有很多的留白朴志晟都一个动作空在那里，没有歌词，但程改改不知为何，却从动作里看出来悲伤。

结尾动作是朴志晟缓缓蹲下，缩成一团，把自己紧紧抱住。

“grand-mère.”

祖母。

结尾的女声，深深地来了一句。

“小刀就是小刀，哪怕溺水也不会减其锋芒。”（来源 电影《溺水小刀》）

真的是电影里讲的这样吗？朴志晟像小刀吗？他经历过什么呢？是什么，让他无法将往事诉诸于口呢？

程改改啊—

后面不知道什么人推了程改改一下，她一下子顶进了教室，门的吱呀声和程改改的脚步声让程改改瞬间慌张起来。

但是朴志晟还是把头埋在膝盖里，紧紧地抱住自己。

程改改停在原处，想要上前，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朴志晟我的亲人只有祖母，但是她很早就离开了。

在他六岁那年。

他遇见过三岁的一个小女孩，二月十九号，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祖母很喜欢那个女孩子，但是她们一家隔天就离开了。

“嘻嘻，你好像星星哦。”

“我的名字，好像不跟星沾边吧。”

“我说的是心灵，跟名字有什么关系啊。”

女孩很小，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这种老成的话，属实很好笑。

“这个送给你，这是我自己跟妈妈去手工店做的哦。”

是一颗星星。普普通通，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朴志晟攥紧自己的戒指。

可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戴着。

程改改愣住，她上前跪在朴志晟身边，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他的十七八岁人生中，都是自己养活的自己吗？

朴志晟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程改改或许没有离开呢。

程改改轻声开口。

程改改到了晚上，这个问题就会有答案啦。

朴志晟抬头，眼神忽明忽暗，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程改改轻笑。

程改改在那之前，还是解决好自己的晚饭吧。

她起身，弯腰朝朴志晟伸出手。

犹豫片刻，朴志晟轻轻抓住她的手，起身。

-

这次换程改改走在后面，朴志晟跟着她的步子。

程改改今天穿了一双小皮鞋，纯黑的，走起路来发出“塔塔”的响声。

朴志晟看了眼自己的帆布鞋，眼神暗下去。

程改改快看！就是这里！

朴志晟应声抬头。

朴志晟面馆？

朴志晟怎么也没想到程改改会带他来面馆吃饭，稀里糊涂地坐下之后四处张望，才发现跟巴黎的风格完全不同。

老板很和善，看上去像在中国待过几年的样子，程改改很熟稔地跟他说中文。

程改改我还是老样子，你看看你吃什么。

朴志晟跟你一样就行。

朴志晟吃饭不挑食。

程改改点头，递钱给老板，跟他耳语几句，老板点点头。

程改改想不到我会找到这种好地方吧。

程改改捏着书包带子坐下，笑嘻嘻地问朴志晟。

朴志晟摇头。

朴志晟我在巴黎这么久，都没发现这种地方。

面端上来时正热乎着。很简单的鸡蛋面。

朴志晟入口时，却差点哭出来。

太像了，太像他祖母了。

程改改我跟你讲，其实我还在国内的时候好喜欢吃麻辣烫，但是巴黎都没什么很辣的东西，清汤寡水……

程改改还有天天都是面包——啊，快疯了，还不如只吃面条呢。

程改改硬生生把他的眼泪逼回去。

朴志晟你话真的好多。

程改改点头。

程改改嗯嗯，我就是话多，你话少，正好互补。这样我还不会因为你抢我话茬跟你吵起来。

朴志晟无奈地低头吃面，心里却暖融融的。

好像习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突然多出一个话匣子这种感觉……

也还不错嘛。

-

两人吃饱喝足，黑夜正好快要临近，这次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程改改仍然七七八八地跟朴志晟扯有的没的，朴志晟半听半不听，程改改提出问句时就乖乖点头说对。

程改改好敷衍！

程改改双手叉腰，表示朴志晟真的很敷衍。

朴志晟无奈地看着程改改。

朴志晟但是你话真的太多……

程改改玫瑰！

程改改眼前一亮，迅速朝街边卖玫瑰的小贩跑去。

朴志晟扶额，跟上她的步伐。

小贩看见朴志晟跟着程改改走过来，笑着开口：“给小姐买束花吧。”

朴志晟Je n’ai pas d’argent.（我没钱）

程改改自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递给小贩钱后自己选了两朵。

程改改好香哦。

路灯应声亮起，朴志晟这才惊觉天黑了。

朴志晟答案是什么？

程改改啊？

程改改歪头，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朴志晟我的祖母。

程改改笑了两声，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

程改改你有没有发现每天都会有星星？

朴志晟点头。

程改改你抬头，看见星星在，你的祖母就一直在。

朴志晟那要是看不见呢？

程改改思索片刻。

程改改那只是你的角度不对，我们身处的地点不同，自然看到的景色就会不同。

“都会变成星星的啦。”

程改改已经抱着自己的花走远，朴志晟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因为它离月亮最近。”

好像真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