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一个星期的水高校园,终于又恢复了人声鼎沸的喧闹场景。
马上要放暑假,平时压抑的学生们谈性颇高,怀揣着对成绩的期待,各自分散在班级里。
先是老师发成绩单,随后进行家长会,中午回家休息。最后同学、家长于晚六点联袂参加散学典礼。
“老梁,这次还能保持年级第一不?毕竟前两次都是你。”王璜有些崇拜的问到。
“估计难,高处不胜寒嘛。之前都是侥幸。当时学霸们限制于所谓的诅咒,扮猪吃虎呢。”梁冀倒不是谦逊,这次预料应该是还能稳居年级前十,不过第一确实不敢奢望。
随着广播响起,同学们纷纷起身,整齐的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列阵。长龙般的队伍十分肃穆,倒有几分名校风采。
温文尔雅的校长,站在气派的升旗台上,用窃窃私语大小的声音激情演讲。
前排还好,站后面的人只能望见身前同学的后脑勺,主席台影子都望不见,更甭提听讲了。
这也算是气派作风特色,永远不必了解领导们的官样文章,只需要能在这些官方八股结束的时候,随大流鼓掌喝彩就好。
随着校长鞠躬下台,各班老师直接就在操场上分发成绩单。尽管名义上是私人观看,可学生们彼此不过半臂距离,哪可能不对比分享,其中的深意就需要好好品鉴了。
而梁冀一手用力攥着成绩单,低着头不露出表情。他喃喃自语:"603分,班排9,校排第22,这怎么可能……”
退步超过20名,学校会约谈家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改卷出错了,可这是全市统考,严谨程度非同寻常。况且又不是中高考,即便批改有误了也没申诉的机会。
手里的成绩单揉的跟咸菜一样,梁冀尽管已经接受了结果,脸却仍皱成了苦瓜状。
对身边问成绩的同学轻轻摆手。他无比懊悔:这段时间确实心不在焉,可是何至于此?
班主任在给他下发成绩单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刺的人心里发痛。
梁冀并非竺昭一般,要靠成绩证明自己的价值,并认为只有为此付出才是无缘无悔。
可这不代表他并不重视,恰恰相反,应该努力的时候梁冀全身心投入,刻苦程度绝不落后于人。
父母对于成绩的要求,其实只是超过平均分就可以,但那又如何呢?
梁冀很有些烦躁,我放弃了那么多娱乐的事情,自己为自己找补习班,又多次参加化竞生竞,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的优秀?
不甘心有,但梁冀却没后悔。考试失利只是一时的事,如果对竺昭的事情漠视不理,那才会一辈子谴责自己的冷血。
“暑假多投入一些时间,高三的时候调整好状态冲刺,没关系的。”他竭尽所能的想冷静下来,却仍然觉得急躁而不安,上火的嘴边都冒起了一圈泡泡。
于焦躁烦闷中捱过了学生会代表讲话等一系列活动。不得不说,在全校面前,登临这种盛大的舞台,秦会长的话术天赋演绎到了极致。明明实际内容千篇一律,却让全场掌声雷动。
正午时分,穹顶上乌云密布,就如同巨大的黑纱笼罩了天幕。倾盆暴雨来临前的压抑,如同蒸笼般的闷热,使得每个人度秒如年。梁冀心情不比这见鬼的天气好。
“梁冀,假期就要交学费了。你知道我们私立学校,收费都是按成绩分档。你一直处于第一档,每年三千块几乎是象征性的,我们更注重的是一本率。现在离开三十名后,收费便翻了一倍。”
财政部主任,一位中年的老女人在校门口叫住了梁冀,苦口婆心地对这位曾经的年级第一进行谆谆告诫。
“老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三千块省下就是帮家里赚到啊,父母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梁冀心中烦闷更甚,对老师这种满口铜臭的言论大为排斥,明明是劝自己努力,却绝口不提成绩对于学生的意义,就仿佛钻到钱眼里了。
但梁冀却仍然要彬彬有礼,装出副接受意见的谦逊模样。
路上,反复琢磨着老师的言论,梁冀惊觉:以自己的家境,从来不需要关心学费。可竺昭呢,当成绩落到50名开外,那么学费就是两万一年,这对于她债台高筑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
如此说来,当初在看到月考成绩后自尽,也有这方面原因吧。
他确实猜到了真相。
回到家中,梁冀不出意料,看到了脸上阴云密布的父亲。
父亲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他用力吸了口烟,口吻生硬:“你这次成绩退步有些严重啊,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听到父亲的口气,梁冀心中的恼火几乎要烧着自己的眉毛,他尽可能的平静:“抱歉,爸爸。这段时间事情有点多,但我也没意料会考这么差。这个暑假,会弥补回来。”
“事情有点多?"梁父猛地站了起来,两只铜铃状的眼睛瞪住不成器的儿子:“我可以不和你计较成绩,但你应该懂点事。应该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去掺和大人的事情。可你偏不听,还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梁父吐出几个烟圈,他重视儿子的教育,绝不仅仅是认为这能增加他吹牛的资本。
自己早就年过半百了,近两年淡了把公司继续做大的心思,可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成果得有人继承。
而儿子如果没有相应的手段,那么就只有用学历的金边来粉饰自己。原本看来,冀儿应该是个早熟聪慧的孩子,但现在才发现正因如此,父子之间的隔阂与矛盾早已存在。
必须得行使父亲教育的责任!
梁冀深吸了一口气:“您不妨把话讲明白点,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人,而且我去参与的事情,都与自己有关。”
见到儿子还敢顶嘴,梁父忍不住冷笑连连:“你还质问起老子来了?陆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姑且不说。半夜去跟同学喝酒,还整宿不归,诱导你做这种事的女孩子,难道能是好东西?而且你参与的事情很危险,甚至会涉及到家庭,你却只因为风言风语就毫不犹豫的牵扯了进去,愚不可及!”
梁冀心中五味杂陈:原来爸爸一直都有关心我,对各种事情了如指掌。但另一方面,他的观点未免也太封建和教条。
“爹,你认为我不应该去跟同学喝酒,可却忽略了还有六个月我就成年,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而你呢,你没有与我沟通,而是直接劝秦阿姨把孩子送到嵩山武院去,这才叫独断蛮横吧!”
不满父亲对自己同学的污蔑,正好将心里的火气发泄出来,梁冀并不打算退让,而是选择了针尖对麦芒。
也许对一些人来说,家庭是唯一不需要讲理的地方,可作为商人的梁父,却从小有意锻炼儿子的辩论能力,辩论的基础,就是摆事实和讲道理。
“你小子长本事了!”梁父仍然怒火中烧,却有些词穷理屈:“现在不是交女朋友的时候,你应该明白。而且,我们讲回你去调查吴县长的事,你的身份已经被人家认了出来,我真不知道,你一个黄口小儿,怎么敢直接露面?!”
梁冀一直维持的扑克脸终于崩不住了,父亲怎么知道那时候秦会长的冲动,当时自己被认出来了?
“那又怎么样,父亲你既然了解那姓吴的,就应该知道他的德行,他已经把魔爪伸到我身边了!为了死去的同学,我想去做些事,去还她个清白,到底有什么错!”梁冀双手撑住桌子,他大声咆哮道,原本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一直赤到了耳根。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父亲毫不留情的一记耳光甩了过去。
"你个挨千刀的蠢货,马上就要成年了,怎么三观还跟个小孩一样,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只要没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些畜牲再过分又怎么样,什么事不是人能干出来的!”父亲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他确实希望儿子能够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否则以后如何继承家业。
梁冀17年来第一次被亲生父亲打,脸上火辣辣的,可是更加难受的却是心里。
一行滚烫的热泪淌过背掴处,痛,真的好痛,火辣辣的感觉。
原来以为父亲很少教导自己价值观,是希望我能自己学习,现在看来,也许对方是羞于启齿。
梁冀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飘到了身体之外,仿佛本能一般他直起腰来,有些摇晃的走到门边,一手扶着门把。
他回过头,无力的朝父亲笑了笑,却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学校的播音室中。
王璜因为有着一定的编程能力,非常不幸的被抓了壮丁。
于食堂简单用餐后,开始在秦会长的要求下为下午的散学典礼做准备。
他动着鼠标,一边心中咒骂着机房电脑的缓慢,一边浏览着散学典礼结束时合适的散场音乐。
“妈的,校方说选的不离谱就行。懒得折腾了,随机搞一个吧,这样我还能趴个十分钟。”
说着他鼠标随意的滑动,在酷我音乐某个自定义歌单中找了几曲,检查完发现没有特别恶搞的便放到ppt中,就算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