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凛尽力平息自己的怒火，撕开牛皮纸的缝沿，从里面抽出一张打印纸。
“体检报告？”他碎碎念着入目的四个大字。
而后入眼的就是，宋星仰的名字。
与她有关的一切，他都迫不及待想要了解。
他认认真真读完了前面的那些体测，都是正常达标，可是有一行字却让他整个人都傻眼了——确认妊娠八周。
陆秉凛看到这里时，长吸了一口气，总感觉胸闷气短，下一秒就要呼吸不上来了。
“陆普！”他大喊。
陆普急急忙忙又进来了，“在。”
“这是哪寄来的？”
陆普迟疑了一下。不可能啊，他刚刚明明说了是楼向园寄来的，陆总记忆力一向特别好啊怎么可能会忘呢？
“我问你这是哪寄来的？”他加重了语气，还是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这是楼向园里寄来的，是少夫人离开的前一天做的体检。”
陆秉凛彻底呆住了。
她……怀孕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手里的报告单，从疑惑到惊喜再到失落最后绝望，心情变化复杂。
可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呀！
怎么可能呢？
那个女人有一点小问题都恨不得在他面前直接化成一个难解的大问题，麻烦得要死，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连提都没提起过？
哦。他忘了，其实她提起过的。
那天她说：“我给你生个孩子怎么样？”
但也因为她一句话，那天晚上，她被按在酒窖里唯一一块空地狠狠蹂躏了好几遍。
完事后，他还自以为是地丢了一板事后药片，冷冷丢下一句，“别痴心妄想。”
转身潇洒离场。
现在想想，当时的他得多疯癫，才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本应受众星仰之，却被他一遍遍践踏骄傲，一遍遍侮辱尊严，连身体也变得残缺不堪。
他傻愣愣地捧着一张报告单，像是捧着宝贝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就损坏了或者弄丢了。
“陆普，备车。”他哑声道。
僵持着半跪的姿势太久，再从地上站起来时，他竟有些踉跄不稳。
陆普赶忙向前扶住他。
他却甩开陆普，厉声呵斥，“难道你觉得我连站都站不住了吗？”
陆普低头：“……”
“陆总要上哪？”
陆秉凛眸光黯然无光，冷声道，“域底。”
之前他不愿意恢复监控视频，是因为他知道这必定是出自宋星仰之手，她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狼狈的模样流传在这世上？
他知道，所以他尊重她的选择。
但现在不同，他必须要知道，自己对她到底造成了什么程度的重大伤害？能否有机会挽回？该怎么去弥补？
好几个问题一连串栽在他的脑子里，密度太大，让他差点缓不过气来。
因为陆家的家规，以前总觉得把她拒之门外，是对的选择。后来她倔强的性格，长达十年的穷追不舍，又让他改变了主意，于是决定按照万湫涵和家族长老们的意愿迎娶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到后来，自己却对她一步步着迷，而不自知。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莫名其妙的沉沦在她的温柔乡中。
他意识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不想给她带来不幸，又一步步把她推开。
可是当他真的看到她在筝镜庄园和邵沣拥吻的视频，他当时是几近疯狂的——那是一种他平静的一生都不会体验到的感觉。
陆秉凛在处理那几个世家小毛孩的事情时还会分注意力去看监控那头的影像。可到底是她的剪辑技术太高超还是因为他的观察能力不够行？
她只是用视频取代了监控录像，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过了足足一个小时半他才发现监控出现问题。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说出来他自己也不信。
只是因为监控那边的人是宋星仰，他看到她的模子就觉得心安了，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其它。
陆秉凛的指腹敲打着键盘，灯光之下仅剩残影。所以没有人发现其实他在手抖，真的抖得不像话，指关节也没有了平日的灵活性，细看还会发现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他没有让任何人跟进来，关门后的技术部门只有冷灯光和冷空调的陪伴。
宋星仰删得看似彻底，实则有些小细节没有顾及到，拼拼凑凑还是被他重新截出了那一段视频。
他有在监控里见过她的黑客技术，风格独具一格，很有特色性——威胁性看似不强，实则危险性极大。
和她本人的风格也很相似。
画质受损后有些模糊，前面宋星仰的手掌被张音曼扎了一刀后，就传来电流的滋滋声，掩盖了两人的对话。
即使视频有些卡顿，也不难看出宋星仰的表情变化。是听到了什么，才会让她面露苦涩和绝望呢？
张音曼的威胁吗？
肯定不是，宋星仰绝对不是那种轻易被人要挟的，她有她自己的做事风格，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可以不计后果去完成一件她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这些监控是她处理掉对的吗？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处理的呢？
是全身血流不止？还是用她那只只剩三指的手？
她把那几个世家小子弄得半死不活一样。她不是不清楚后果有多严重，好一点的话她会被那几个大家族逼疯逼傻，坏的话整个宋家都会是她的陪葬品。
陆秉凛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事情压下来一些，结果宋星仰那个文件一发出来，整个M国乃至全球整个贵圈都炸开了锅。
溅起的热油点全都往宋星仰身上砸。
因为她不止是发给了那些世家人的手里，她直接公开于世。
她离开的那天凌晨，热搜榜上全都是有关她的话题：
爆!【天下第一才女温婉人设崩塌！】
爆！【豪门少奶奶的蛇蝎心肠！】
爆！【豪门恩怨之才女篇】
……
顿时网上骂声一片，闹得沸沸扬扬。这种恶毒的话语，恶心的词汇都用在她身上。
因为键盘在网友手上，他们隔着屏幕，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以为自己是无上的神，肆无忌惮地对她发起进攻。
热搜服务器一小时瘫痪三次，比她结婚的时候还热闹！
陆秉凛不知道宋星仰看到会作何感想。因为他不敢想象，这些人的言论会给一个满身伤痕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她的行事风格比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要不可一世。
……
然后张音曼拿起钝刀，一点点剜下她脸上的肉……生生拔了她的指甲，又切断她的无名指和小指……
给她注射精神药剂，又给她用了头部电击。
手段极其残忍。
张音曼是想下杀手的，但被警报声打断了，但凡再给她十分钟，宋星仰绝对不可能活着爬到刑讯室的门口。
他就只能这样看着宋星仰血肉模糊的脸上一点点失去生机。
后来，在宋星仰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视频跳转，最后一幕是宋星仰爬到审讯室门口，一个巴掌贴在审讯室的木门后，想要支撑爬起。
奈何她实在是起不来了。
……
视频结束。
陆秉凛抓挠着头发，把脸埋进膝盖里，担忧，急躁，恐惧……他的心情像打翻的调味剂混合在一起，错综复杂。
多么可怕的事情！
手段比宋星仰折磨那几个世家子弟的时候还要更加残忍。
陆秉凛整个人呆呆地重复看着这段折磨人的视频，从疯狂到麻木……
他用她的伤，来一遍遍折磨自己的心……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自以为是的潇洒和适可而止把她推入了深渊。
“畜生，猪狗不如！”人干的事情不干，非人哉的事情却没少干！
“废物！”怎么连个女人都保护不好？
他一遍遍咒骂着自己，可心潮动荡起伏，时而掉入峡谷，时而坠入深渊……
看着宋星仰遭受到的一切，他只觉得自己错了。
如果没有他，或许她还是那个娇纵嚣张的大小姐，时不时会在公众面前装装贤良淑德，还可以美誉在外……
如果没有他，或许她会得到应有的万千宠爱，然后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如果没有他，或许她会嫁一个好人家，那个人对她百依百顺，能忍耐她的脾气，也会和宋军鸿那样和她打趣儿……
如果没有他……
可惜没有如果了……他已经闯入她的生活，还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甚至是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他缓缓闭上眼睛，想要回到她十二岁那年的秋天。
女孩青涩的面庞带着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沉稳老成，捧着一束比她人还大的玫瑰花塞到男孩的手上，一板一眼说着，“我喜欢你，娶我吧！”
陆秉凛比宋星仰大四岁。她的动作在他眼里是如此的滑稽可笑，但他没有笑，而是应和着她，也一板一眼地严词拒绝。
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是爱情吗？
她很优秀，陆秉凛从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那又如何？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那次之后听说她大哭了一场……
后来女孩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问题，后面的每一次都有在改进，但他从未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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