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纯白色的布置让她感觉到压抑窒息。
她呆呆坐在病房外,折腾一天,里面的人还是高烧不退。
“高烧不退,求生意识很弱。”
医生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重复,像钉子子一样一遍一遍钉在她的心里。
灯光通明的走廊,只有她蜷坐在走廊的冰冷铁座椅上,入夜后更是寒凉,她抱着单薄的T恤袖子,头往膝盖里缩了缩。
她不敢进病房,不敢再看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她那么小,才十八岁,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情?
凄凉的环境,凄凉的人。她缓缓闭上眼睛,泪腺里储存的泪水已经被她流干,现在只剩干涩。
十几年没有让眼泪流出来过了,今天直接让它一次性流干。
她不明白,明明她尽全力去保护的人,捧在手心怕融,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怎么就让那帮畜生这么糟蹋了?
她的宝贝做错了什么?
她的宝贝才十八岁,那么美好的年纪,那么干净,为什么要经历那种肮脏的事情?
沉寂很久后,忽然听到病房里有动静,宋星仰唰地一下站起来,用手背随便摸了一把脸就冲进去。
林净以醒了,自己半坐半躺在床上,虚弱苍白的脸色和干燥起皮的嘴唇显得她更加憔悴。
“渴。”
宋星仰给她倒水,用手腕的皮肤试了一下水温,才递到她嘴边。
林净以喝完水,干燥的唇得到滋润,恢复一点血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除了虚弱了点,怎么都不像求生意识很弱的样子。
可是宋星仰知道,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以前连听都是很少听的,因为一直被自己捧在心尖上,所以从内到外都是干干净净,纯洁美好。
宋星仰就坐在她旁边,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尽力表现出和以往一样的悠闲从容。
林净以就靠在床上,发呆。
从前的林净以无话不谈,叽叽喳喳的,怎么劝都停下来,可是现在,多说一句都能要她的命。
“没关系的,丫丫不要难过。”良久,她回过神,打破宁静。
没人知道她心里已经和心魔挣扎过多少回合,才能说出这句话。
林净以身心都很难受,但是她不想让姐姐也难过,看着姐姐难受她会更难受。
她面上很平静,比宋星仰从容多了,但是白被单已经被她攥变形了。
其实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好,一点小事都能哭上好半天,但她平时很乐观,什么坏事过三天后就会抛之脑后。这是宋星仰知道的。
可这不是小事,那些人毁了她的清白。宋星仰没有看见全过程,仅凭她身上的伤就可以断定那些畜生有多不是人!
宋星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可还没碰到她,她就条件反射地缩回一段距离,她害怕别人碰到自己,任何人,包括宋星仰。
宋星仰的手悬在半空中,怔住了。
什么样的伤害能让一个人条件反射去回避任何人?
她也没让林净以尴尬,装作没看见,给她扯了扯被子。
林净以也察觉到姐姐的心情,她不想让姐姐不开心,但是躲在被单下的手却如万近重,她一点都抬不起来。
“好好休息,过两天好了姐姐带你回家。”
她风轻云淡地说着,站起来,习惯性想揉她的头发,可是动作到一半,又收回去。
她不想看到她躲闪的样子,可怜得让她心疼。
又回到走廊的硬铁座上,她还是坐在那个位置,因为她短暂的离开,铁座冷了下去,再坐上去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冰冰凉凉的。
还是蜷坐在铁座上,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净以,佯装的从容太不堪一击。
林净以的躲避像一拳拳重拳砸在她的心里,那个伤害力好可怕……痛得快要窒息……
她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身边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
她仰头,只能看清他的下颌边缘,但心里的委屈再次涌上来,鼻尖一酸,眼泪又止不住流,嘴里还哽咽着问,“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男人半跪在她面前,依旧是一言不发,任凭她捶打自己,也不躲,不阻止,不安慰。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她讲话的时候尽量压低声音,生怕里面的人听到,含糊不清的。
“我宁愿承受这些的人是我!”
她知道,站在高位,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站得越高,代价越大,可她万万没想到,代价居然会是林净以替她受。
她无法接受。
这个代价太大了……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我真的好没用,连保护好她的能力都没有……”
其实她现在没什么力气,打在他身上的拳头也是软绵绵的,檀溪轻轻拦过她来,轻缓地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无声的安慰。
她嘴里还在重复呢喃着“对不起”,无力又执着。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檀溪深静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只是宋星仰埋在他的颈窝里,看不见。
怀里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只剩哽咽声。
许久,她缓缓起身,吸了吸鼻子,红肿的眼里寒光乍现,慢声道,“血洗。”
那就,拿那帮畜生的命来祭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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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仰在医院里悉心照料着林净以,她们俩的气氛从一开始就很诡异,平静得诡异。
一天下来几乎没有什么对话。
就这样过了三天。
中途萧旌来过,怕刺激到林净以,他只是在门外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她有在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除了当事人最清楚,她调查出来的过程也很模糊,只有大概脉络,细节很少,还需要时间补充。
萧旌得到任务离开军营,林净以不知道怎么得知宋星仰失踪的消息,也不知道在什么人的帮助下离开了军事基地。而后林净以为了调查宋星仰的行踪,傻乎乎地跑到了城西高级娱乐会所——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但也是一个情报网。
而后她假装服务员混进去,给个包间送酒。在二楼那个包厢里,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瓶酒(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不小心,收集到的信息是这么说的)惹怒了其中一个富家公子,她可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继承了宋星仰桀骜不驯的性子,冲撞了那位富家公子。
以她的伸手,在那些富家公子里面不会吃亏。但偏偏那帮看似提不稳二两酒的混吃等死的傻逼里坐着一个潘家的潘井,那人虽然风流,但身手不错,至少在林净以之上。
林净以吃了亏,被打趴在地上,那帮公猪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因为看上了林净以的美貌,强行给她灌酒,就是那时她触动了手环上的呼救器。
那些人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一怒之下砸了好几瓶酒在她身上。
红酒浸湿了她的衣服,透出曼妙的身材。
那些公猪管不住自己的下身,就对她进行了轮番侮辱。
还有一个在一旁举手机录像的,场面十分恶心。
包厢里私密性很好,为了方便有些人进行黑色贸易或者交易信息,没有装摄像头。
也因此没有监控录像,他们才敢如此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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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女孩轻声唤她,仿佛一切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
“昂?”宋星仰提着一壶热水刚回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宋星仰放水壶的手顿了顿,这几天她的大脑跟死机一样,接受信息断断续续的,反应也变得呆滞缓慢。
“我想爸爸了。”
林净以是宋星仰带大的,和宋星仰以姐妹相称,跟着宋星仰与宋军鸿以父女相称。
因为宋星仰,所以她有了一个家,一个别人梦想的,完美的童年。
“明天。”她想了想,回答。
林净以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心理问题很严重,她很配合心理医生治疗,但她心里其实是很抗拒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作用。
不想在医院待着那就回家吧,家里什么都有。
“我会陪回家陪你。”宋星仰想。
楼向园已经被她毁成一个破园子,里面的东西好几十亩的贵花名草已经成了废品,大概陆秉凛也不会管,长工已经放假,只剩园子里那些没有人控制的机器人,还有一堆残渣废铁。
她从不想追逐名利,那些狗屁玩意她可以说丢就丢。也不想再去奢求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人,她愿意为了林净以就退避这一回。这几天她已经计划着退隐了,贵圈什么的她也都不想沾染,等回去就好好陪着妹妹和父亲,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
“我想吃家隔壁的那家蛋糕,就是以前我们经常一起去的那家。”
宋星仰记得,那家蛋糕店开了很久了,每次宋星仰从外面回来不开心的时候,林净以就带她去吃蛋糕。
她不太喜欢太甜腻的东西,但是林净以喜欢,她说,“甜甜的蛋糕,快快赶走丫丫的所以烦恼!”
“好,我叫人送来。”她拿出手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