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别

第五章云别

岚笙甩开仍旧呆滞的沐雨，起身看那被抽打的仙娥，只见这小仙娥一张鹅蛋脸，面若流霞，脸上还留着几道被抽打的印迹，通红可怖。

“你是玉鸾宫的？”岚笙从她手中抽出那墨玉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道：“叫什么名字。”

“回帝……上神，奴婢叫花祭。”仙娥伏在地上，状似害怕道。

“花祭？”岚笙把玩着瓶子，闻此眉头微皱，“玉姨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不是在我身上寄予厚望吗。”花祭抬起头，拍拍跪脏了的裙子，径自站了起来。

一众神仙见这小仙娥竟如此“无礼”，各个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恨不得自己可以遁地，能逃离这修罗场。

“上神觉得不好听，难不成还换回以前的烟墨啊，”花祭上前，这才重新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道：“奴婢花祭，拜见云别上神。”

“云别上神”的神号一出，众仙更是面面相觑。如果说刚刚得知岚笙是上神是天崩地裂，那此时听到云别的封号就是重归混沌了。也不怪众仙反应激烈，当年三界大乱之时，传言有位神力不凡的神君，披甲征战，以一己之力大败反叛的鬼族数万鬼军，扭转败局，为天族取得最后胜利立下不可磨灭的战功。不过，听闻战后这位立下汗马功劳的神君踪迹全无，只知身边随战将士称他为“云别上神”。一直以来仙家只道这位传奇的云别上神元气大伤隐居避世，就连天宫的史官在抄录当年的战史时也誊写的是“云别上神战后隐退，不再现世。”谁曾想今日竟得见这位传说中的云别上神，竟还是位女上神。今日这九山王母的清谈会，来的真是值啊。

岚笙笑笑，一把拉过花祭道：“快把这伤去了吧。如今竟骗到我头上了啊。”

花祭绕到岚笙身后，为她捏着脖颈，语气佯怒道：“没办法，主子两万年前告诉过花祭，待到凌瑾宫安置好了就接奴婢回去的，主子可好，把我一丢在这就是两万年那，奴婢等的都快望眼欲穿啦，好容易才等到主子。”

“好啦，此事回灵丘再说。”岚笙拉过花祭的手，问道，“沐雨这事是怎么回事。”

花祭立马正色道：“回上神，此事原不该上神插手。只不过上神也算这玉鸾宫的半个主人，此事就不瞒着上神了。

“奴婢从茶亭过来应王母娘娘的差，为娘娘取莲池碧莲几支用以装点茶室。走至此处，不知怎么冲撞了这位沐雨公主的侍女，竟污蔑奴婢惊扰公主圣驾，要奴婢跪地请罪，不然要将奴婢活活打死。”花祭说罢又叩下，道：“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欺瞒上神。”

寂静无声的环境中仅剩花祭的声音清晰可闻，众人沉默不语，都听到了那一句“圣驾”。

岚笙眯起眼看着不远处渐渐回神的沐雨，此刻她正被人搀着，好不容易才站稳。

“圣驾，”岚笙又重复一遍，语气不豫，“沐雨公主好大面子，竟要以圣驾自称了啊。”众人皆知，“圣驾”只是上古神祗或天族嫡系贵族有一定地位的神祗出席大型宴席时，执礼官才可称之。是荣誉和地位的象征，无论如何也不该是一个小小水君之女的自称，如今花祭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对这沐雨侧目而视。

“不……不，上神，我我家公主无意冒犯啊，只是，只是……”水红膝行几步，跪在岚笙面前哭道，“求上神，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一次就饶了我家公主吧！”

岚笙似笑非笑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水红，并不回答。

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男音：“主子，王母与水君已在前殿等候多时了。”

岚笙这才起身朝众人让礼道：“诸位仙友，也累了吧，不如我们移步到前殿吃杯茶，歇歇脚，如何？”

转头对回来的稚非道：“刚刚新摘得莲花被糟践了，也甚是可惜。玉姨既要花，你便去找几个宫娥来，摘几支莲花来。别让人家小姑娘下水，你去，让人家送来就行。仔细点，挑好的。”

稚非应下，转身走了。

一行人簇拥着岚笙来到前殿，诺大的殿中只见王母高坐在上，正悠然饮茶，末座的云梦水君却如在热锅上煎烤一般坐卧不安。岚笙踏进殿中好似没看到水君一般，径自与王母见礼便落座。

待众人分别与王母水君见礼后，岚笙才如刚刚看见水君一般，道：“这位便是云梦水君吧，真是久仰啊，”水君站起身刚要回礼，却又听上方的岚笙道：“便是如此知书达理的水君，怎么管教出的女儿就如此这般癫狂放荡呢。”

水君沐桑面色瞬间就白了，弓着的腰，是直起来也不是，弯下去也不是。最后只得装糊涂，朝王母拱拱手便算让礼。此时落在后面的沐雨才在水红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闯进殿中，一进殿，沐雨便如丧考妣一般哭嚎着扑进沐桑怀中，随后还跟着那个沐家的蓝衣公子。

沐桑见自家女儿“被欺负”成这样，只道是岚笙所为，看着岚笙不在意的神色只道是寻常仙家的女儿，便拿出做长辈的架子，道：“本君不知，小女是哪里招惹了这位仙友，竟如此拿乔将小女欺辱成这副模样。还望王母您为小神做主，给小神一个公道。”

“水君此言差矣，这位乃是灵丘帝姬。帝姬性情温顺，断没有拿乔一说。”王母放下手中茶盏，轻声道。在诺大的宫殿中这极轻的声音却极为清晰，王母竟用了内力。

“回娘娘，就算是灵丘那位帝姬，也断没有仗势欺人的道理。我云梦水泽虽比不上灵丘仙家底蕴深厚，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天宫中有一席之地。帝姬此番作为，不怕我告上天宫吗？”

众人纷纷侧目，看沐桑如同看死人一般。内中走出一位老者，对沐桑道：“水君，你休要胡言。今日之事分明是你这女儿所为，先是在赴宴之时对帝姬不敬，竟妄图抢占帝姬座驾，是帝姬大度，不曾惩罚沐雨公主，谁知沐雨公主竟又对帝姬旧仆出手打骂，帝姬这才威慑公主，以期令其改正，怎么到水君这里，便成帝姬的不是了。”

“阿爹，宫门之事，确是小妹的不是。”蓝衣上前对水君小声道。这蓝衣乃是水君的二子，沐雨的嫡亲哥哥，沐溪。

沐桑看看左右，无不尴尬地回头问水红：“怎么回事，不是传书说公主在王母此处受了辱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看来水君，对王母娘娘是真的很不敬啊，灵山清谈会这般重要的宴席，就算是沐雨公主想要来，也应有族中长辈带领啊，怎么就沐雨公主独自前来呢。”

“是啊，仙家谁人不知受邀前来王母的清谈宴会是何等至上的荣耀，水君如今看来是并不稀罕啊，这才只令一个公主一个皇子前来赴宴吧。”

“水君，你这‘公务繁忙’也不至于忙到连王母的宴席也来不了吧，在座的哪位不是身有职务的啊，何况如今三界安稳，哪有这么多琐事要水君亲自处理啊。”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水君面上就要挂不住，通红的脸像极了跳梁小丑。“就算如此，如此，帝姬小惩即可，小女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不待他话毕，水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沐桑，“求君上做主啊！”

岚笙一直冷眼看着，并不开口。眼看殿上就要乱作一团，王母终于开口：“肃静，大殿之上，成何体统。”说罢又去看岚笙。

“花祭，你去说。”

“是。”

岚笙收了目光，抬手示意一直侧立在王母身边的花祭。花祭上前，朝王母叩拜之后，便开口陈述起来。

“就是这样，花祭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王母与帝姬殿下。”言罢，又再次叩头行礼，重新回到王母身边站着。

殿上一片寂静，水君沐桑早已跪伏在地上，不敢再抬头看上座的王母与岚笙，身后是沐溪和早就瘫在地上的沐雨。

王母示意花祭站到岚笙身边，问道：“笙儿，还要说什么吗？”

岚笙向前行礼，末了，转过身来，俯瞰着坐在下面的各路神仙。她身上仿佛自带着一种王者的气质，让在座的人竟不由自主地都想要朝她叩拜下去。岚笙环顾一周，道：“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有多么高人一等，只是，总有那么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妄想与我平起平坐。”盯住下首仍旧跪在那里不住颤抖的沐雨，“你本事挺大，小小年纪就妄想踩在我的头上，怎么，沐家的人都死绝了，连你这种货色都能放出来。沐家也是好家教啊，我竟不知，如今水君的阶品竟比上神还要高了是吗，我这上神的身份多年不曾用过了，也难怪诸位记不得了，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不过，”

岚笙走下高阶，在沐桑面前立定，“你，我等天宫给我一个结果。”沐桑猛然抬头，双目惊恐地瞪大，疯狂地叩头道：“求上神饶命！不能让天宫知道啊，上神，不然小神性命不保啊，求上神饶命……”

岚笙无视水君的求饶，转身朝王母恭敬拜礼，“今日多有叨扰，有劳玉姨了，现下想起家中还有要事未完，就先告辞，还望玉姨不要怪罪。”

王母点头应了，见岚笙身影消失，冷下脸对着云梦水君道：“将云梦水君收押天牢，告知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