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神

　第四章上神

沐家公子追着岚笙出了大殿，却不见岚笙踪迹，一时之间只好留在游廊之上，等岚笙返回再作论处。

岚笙倚在脊兽上，手中还拎着从宴会上顺来还丹酒，满足似的眯起眼睛睨着屋檐那一边的韦润。韦润身着墨绿长袍，单手背在身后，长发飘起，若是忽略掉他眉目间浓重的悲伤，倒是赏心悦目的一番景象。岚笙在男人的注视中缓缓站起，却像喝多了似的晃晃悠悠地就要向后方倒下。韦润瞳色骤然缩紧，只眨眼间，便已将岚笙拦腰抱下稳稳落在地面。

岚笙眸色迷离，落地后仍旧挂在韦润身上，并没有要松手的迹象。两个人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抱着，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短，就在韦润以为，下一瞬岚笙就要吻上来时，她却猛然松了手。一丝轻蔑的笑浮现在岚笙的嘴角，她走远几步拉开与韦润的距离，仍旧摇着手中的酒瓶，放在耳边听酒水的叮咚声，并不说话。

韦润还未从岚笙的离开中回过神来，竟就这个姿势不动站在原地。旋即，韦润无奈般的摇摇头，正要开口时，岚笙道：“怎么，帝尊见到我如今好好的活着，感到不痛快啊，是想拿我回去再从镇妖塔上丢下去一回吗。”

疑问句。但是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韦润看看岚笙放荡不羁的举动，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岚笙，我……”

“帝尊可要想好了，一旦你张了口，我可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来。”嘲笑之极，说罢，竟又走向韦润，双眼中盈满勾人的媚态，一丝一丝，勾人心神。柔似无骨的柔荑顺着韦润的衣领攀上后颈，半合的朱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在话语间充斥在两人口鼻间。

“师尊啊，”岚笙抚上韦润的面庞，媚眼半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动作间并不让韦润触碰到，“怎么，如今可没有师徒伦常拘着师尊，师尊，不愿与我共赴云雨吗？”

“岚笙，”韦润艰难的吞咽着唾液，抬手就要抚上她的面颊，岚笙却恰在此时离开了韦润。来不及收回的手只抚上一缕发丝。“你……可是还在怨我，怨我当年没有为你调查你兄长的死，怨我将你从镇妖塔上抛下？”韦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看着那一抹冷厉决绝的身影。

“帝尊不必在我眼前装不知情，当年我兄长是如何没的，我的仙身又是怎么丢的，我这历劫的六世又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你和天帝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以为磋磨了我风岚笙，天狼族便可以任人拿捏了是吗？做的好梦啊。兄长之事我定追查到底，帝尊你如今便要担心一下自己吧，若我查出当年之事有你参与，那我会做出什么来，连我自己也不敢想象啊。”岚笙又跃上屋脊，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那里。

韦润看着那一抹红影消失在天边，转瞬，收回一直挂在唇边的笑，眼中浮现一丝危险的意味。“落衡，我们走。”

凭空出现一张男人的脸，闻言轻笑道：“帝尊这是又失败啦。”

“再多话，我便灭了你的步寿宫。”男人脚步顿住，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出喜怒，只在语气中透出危险的气息。

落衡撇撇嘴，不情愿般的又隐去身形跟上男人的步子。

岚笙没回玉銮宫，有一步没一步地顺着小路竟一直走到玉銮宫外的莲池边去了。九山王母原是修成的九瓣莲花王，得了混沌大帝教化才修得高深，成为九山诸神之首，在混沌大帝化羽之际亲封为九山王母，居九山。就连这莲池，也是当年天地为贺王母寿辰亲批，由天宫司筑之神亲自动工修建而成，就连九重天瑶池也是仿了王母的莲池修得的。

上灵界有这样的传闻，道，九山桃林仙果食之祛百病，升道行；九山莲池花香闻之祛百逆，可长生。九山桃林万年花开，仙果更是求之不可得，寻常神仙只有在受邀清谈之时才可有幸一见，是以诸神常常以受邀清谈为豪。

神族百家趋之若鹜却只为一树花，一池莲，岚笙小时候常常嗤笑那些受宠若惊的神仙们，笑他们不过少见多怪尔。

信步走在连池边，看着池中几尾锦鲤戏水，微微轻笑，道；“稚非，你过来看看，锦鲤戏水，倒是好玩。”

一直跟在岚笙身后的稚非见身形暴露，便只好现出身来：“主子，我在宴上见你迟迟不回，便出来寻你。”说罢，仍旧黔默不言，垂手站在岚笙身后两步的距离。

“我又不会吃了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我说话你听得到吗。”岚笙倾身，指尖轻点池水，泛起层层涟漪。岚笙回身，看着稚非木头一样的表情，倒是笑了：“你是木头吗？这么冷淡。”说罢手指就要抚上稚非。

稚非心下一沉，忙后退两步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被岚笙一把抓住：“你在躲我。”

“稚非不敢。”默默想要挣开岚笙的手，却反被拉近。近在咫尺的眉眼，清楚的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有强大的吸力一般，要将人溺死在这假意的深情中。

稚非猛然抽开被束缚住的手，仍旧后退几步，拱手让礼：“帝姬，请自重。”

“自重？”岚笙重复着，嘴角泛起笑来，“稚非，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吃酒吃的多了些，脚有些站不稳而已，你想什么呢。过来扶我。”

稚非脸上闪过一丝绯红，却还是走过去放下袖襟让岚笙搭着手臂走到石凳边坐下。

他的表情自是没逃过岚笙的眼睛，心下道，还真是可爱。

微风拂过，将池水掀起片片涟漪，激得傲然挺立在水面的莲花也摇头晃脑，似吃醉了酒般，倒是娇憨可爱。岚笙支着手，看着满池莲，不一会儿就兴致泛泛，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转到不远处的稚非身上。这小子，从刚刚自己坐下后就离得远远的，一眼也没再看过自己这边。岚笙也不恼，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倒是少见这般可爱的家伙了，这样想着竟笑出了声来。倒是没见那小子动弹一下，嗯，就是那耳朵，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岚笙瞧着，不再逗弄这可爱的小凤凰，转头又看着一池碧莲。“咦，我记得玉姨这莲池中好像有一株墨莲来着，怎么没见着啊。”岚笙说着，起身朝池中寻着。

“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儿挡本公主的路，活得不耐烦了！”身后传来喧闹声，愈来愈近，岚笙回身站定，好巧不巧，竟是个熟人——沐雨。

沐雨面前跪着个小仙娥，手中执着一个墨玉瓶子，瓶子里的荷枝被沐雨扯出来正抽在这小仙娥身上。小仙娥不敢反抗，只是跪在地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倒是模样可怜。

围观的人认出这是云梦泽沐家的公主，都不敢上前制止，只是在下面窃窃私语。有那些各不畏沐雨的神仙刚要上前理论便被沐雨身边的丫鬟水红一鞭子给吓了回去。

“死丫头，别以为你是王母宫中的就可以在上灵界横着走了，终究是个下贱胚子！敢冲撞本公主，今天就是王母亲驾，你也非死不可！水红，给我狠狠地打！”

鞭子高高举起却并未落下，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岚笙静立在人群之外，身边的稚非待手中余光散尽，方才又垂首而立。众人已知岚笙来历，此时都纷纷朝她恭敬问礼，只那沐雨不曾动作。她身边的水红早在岚笙现身时就吓得跪了下去，此时怯怯的拉拉沐雨的袖袍，却被沐雨一脚踢开，“没骨气的东西，养条狗也比你强！”

水红被踢的眼泪汪汪却也不敢反抗，只忍痛捂着伤处伏在地上不敢再言语。

一时间静默席卷，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再动。

岚笙嘴角挂着笑，眼神中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凌厉的目光就直直的看着沐雨，沐雨只觉一股冷意流窜在四肢百骸，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上。

岚笙这才笑道，“诸位，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说着，搀起一旁跪着的小仙娥。转头俯视着仍旧瘫坐在地上的沐雨，目光中折现出一股危险的味道，道：“我看公主骁扬跋扈的日子过得久了，忘记尊卑二字怎么写的了？”

水红吓得不住地在地上磕头，青石板地面上竟被染红了一片，“帝姬饶命，我家公主不是有意冒犯帝姬的，求帝姬饶命啊……”

“你说这是不是很巧啊沐雨公主？刚在宫门外你就才给我开了眼，让我见识到云梦水泽沐家的好家教，现下，你又跑到我跟前来给我添堵。要不是你实在让人恶心，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来引我注意你呢。”岚笙俯下身，捏住沐雨的下巴，“太平日子过的久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上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