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山王母的玉鸾宫在灵山之巅,自山腰云海之上至宫门前整座玉鸾宫都在桃林的环绕中。桃木非凡品,相传九山桃林万年花开,花期万年,花落育果,千年乃熟。九山灵果则是提升修为的佳品。
不过今年这桃花开的却有些古怪。原来此次清谈会恰逢桃木落花之际,本应枝上无花的桃木竟一夜之间落花重开,花瓣纷飞,倒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岚笙于入口处跃下,信步走入桃林,稚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只好紧紧跟上。
阳光透过肥大的花枝形成一束束光柱,照在岚笙身上,远远望去竟如同镀上一层金光。
稚非一边踉跄着追着岚笙,一边唯唯诺诺道:“时辰不早了,还是…”
岚笙回首轻笑,明媚的面容在桃花雨中那样不真实,“急什么,这不是就要到了嘛。走吧。”
行至玉鸾宫外,竟是空荡无一人,“你看,来的这般早也没几个人影。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我便进去梳洗一番。你呢,就罚你等在此处吧。”说罢,不待稚非说什么便莲步轻轻跃跃过那高耸的琉璃瓦去了。
岚笙驾轻就熟地寻到玉鸾宫那一眼暖泉所在,左右环顾无人,便褪去衣衫,如鱼般滑入水中。黑发在水中散开,乌涣涣地染一片池水。
岚笙撩起香汤又淋下,却未察觉出屏风后旋进一人。那人缓缓站至岚笙身后,慢慢俯身将墨发垂在岚笙脸侧,用手掬起一捧香汤,轻声道:“韵容,是你吗?”
岚笙身体一僵,却转瞬潜入水中只留一池漂浮的花瓣。
好一会儿,岚笙仿佛听到岸上那人轻叹一声。待那墨绿色身影远去,岚笙才缓缓起身披衣。
“还当真是冤家路窄呢。”屏风后转出一妇人,身着白玉色华裳,头簪青玉凤簪,面容姣好,“刚回来便到这里偷汤,笙儿你这胆子如今是越来越大了,”话虽如此面上却是笑意盈盈,“你这孩子,头发还湿着呢。”
岚笙眉角含上一丝浅笑,委身道:“玉姨,叨扰了。”
“碍什么,来了便同回家般。早就听瀚垠那老鸟说你要来,我早早备好了这一池香汤等你呢。”
两人极有默契不再提起刚才那人。岚笙却觉得心口一阵刺痛,颦眉,只一瞬,却再无感觉。
“笙儿,来,到偏殿,玉姨为你重新上妆。”
岚笙着水镜中的女子,瓜子脸,上挑的一双杏眼搭上英挺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小巧的红唇。一袭大红色青烟纱衬得她姣好的身材更加妩媚。
岚笙起身,道:“玉姨,我…”
王母摆手打断她:“我懂,你只当未曾见过他即可,今日不过是清谈,你若待不惯只管随心离席即可,不必向我请示。”
岚笙俯身道谢:“如此,多谢玉姨。”
王母轻笑,“何时如此多礼,你来此便当回家,随心即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仙娥。”
转眼宾客将至,王母知岚笙向来不喜这些迎来送往的人情事故,便独身前往正殿迎客。
岚笙沿着环廊徐徐向正殿走去,空气中还隐约嗅得到淡淡桃香。好家伙
及至门前却听至喧闹声,岚笙好奇,收回步子转向殿门外。却是稚非被人用捆仙索束住双爪,一粉衣丫鬟妆女子正强势地想让稚非俯身,像是要让谁骑上一般。稚非猛烈地挣扎,奈何捆仙索却越收越紧,最后竟不得动弹。岚笙扶额,虽说捆仙索是一等一的仙器,但也要看使用者有多高的道行,如今一个丫鬟竟困住了凤凰,也不知道是稚非的道行不够,还是这丫鬟法力太过深厚。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一只鸟,也敢违抗公主,公主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竟敢反抗,我看你是活的不奈烦了!”说罢她身后一紫衣女子从腰间抽出一条银鞭,眼见就要抽下来,稚非看到了倚门而观的岚笙,发出阵阵呜声。
“看来终是只畜生,对主人如此不忠。”
“是啊,还是上古凤凰呢,这是谁家的凤奴啊,真给凤族丢脸。”
人群议论声此起彼伏,内中有凤族子弟也皆是一脸鄙夷。在凤族,若是做了他人的坐骑便被称为凤奴,是一生也不能摆脱的下贱身份。
“公主你看,它在讨饶呢,”粉衣丫鬟朝那紫衣女子笑道。
“早这样多好,”紫衣女子走到稚非面前伸手,眼看就要抚上稚非,岚笙眼色一凛。
稚非猛地一挣,竟挣开丫鬟的束缚,长啸一声,展翅。倒是吓了那公主一跳。
“畜生,真是畜生!反了你了!”扬手就要鞭下,却发现鞭子似有千斤重。“怎么回事?!阿红,去把它给我捉下来!”那公主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便迫切地想让丫鬟捉下稚非来。
“哦?”稚非盘旋着从空中落下,岚笙从稚非背上跃下,稚非那炫目的凤羽衬得岚笙惊艳至极。“他可不是凤奴呢。”岚笙轻笑,“我好似听闻那位想捉下他?”眼神却冰冷地扫过众人,落在那公主身上。岚笙本就是容貌惊人,现又这般高调出场,那本就不俗的容貌不挂粉黛,此刻又有了稚非凤凰神羽的加持,简直吊打一众费尽心思装扮的仙家女。
那公主见到岚笙,心下暗惊,嘴上却仍是一副不认输的腔调,“是我,云梦水泽公主沐雨,你是何人,识相的,就把你的座骑送给我,不然要你好看!”
“口气倒不小。”岚笙轻笑,“你如此这般跋扈,你阿爹可知?”
“放肆!跟公主如此说话,你不想活了吗?”丫鬟在一旁插嘴。
“主人说话,何时轮到你插话。”岚笙轻轻挥手,那丫鬟好似被人扇了耳光般拧身倒下,嘴角一片殷红。人群一阵喧嚣,沐雨脸色通红指着岚笙气得直发抖,张口骂道:“我父君是不会放过你的!”
“道歉。”岚笙轻启朱唇,俯首整理衣袖。人群安静下来,这女子气场好强,不怒自威。
“这位姑娘,舍妹无礼,冒犯了姑娘,我代舍妹向姑娘赔罪,还望姑娘切勿放在心上。”良久一蓝衣男子上前向岚笙拱手让礼。
“既然公子让礼,那在下受了。不过令妹伤的是我的凤凰,他受不受却与我无关。”岚笙并未抬头,向后一靠倚在稚非身上,“稚非,你受吗?”
沐雨气急败坏指着岚笙大骂,“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哥哥既向你道歉,你受了便是,看不起谁呢!”话未说完便被男子打断,“姑娘,舍妹年幼,还望姑娘网开一面,饶她这一次。”
“沐公子当真好家教,今日这笔账,我记在云梦头上。若不是今日玉姨宴席,我定不起饶。”岚笙跃上稚非,“稚非,我们走。”
玉姨…这个称呼一出口,人群便如炸锅般议论纷纷,敢问世间谁敢称九山王母为玉姨的?除了天狼族那位帝姬再无第二人。蓝衣男子神色担忧,回头看着脸色灰白的沐雨,“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
大殿中,岚笙早已坐在王母下首的案边,稚非此时已化为人形,垂手立侍在岚笙身后。众仙按阶品高低依次坐在下面,云梦泽水君坐在门边倒数第四位,岚笙对面的案几倒是空着。
下面的各位仙家还在不住看向上位一身红衣的岚笙身上,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方才门外的事。沐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五彩缤纷煞是好看。岚笙轻笑,王母来了兴趣道,“笙儿,有何事如此好笑,说来大家同乐岂不更好?”
下座各家听王母开口,议论声渐小。岚笙起身,端起酒杯,“笙儿只是想到二哥府中有一种奇怪的鱼,产自谯明山,一头十身,游泳姿势极其奇怪,恰似世人人云亦云般好笑,故而发笑。还望玉姨莫怪笙儿失礼,笙儿在此自罚一杯。”说罢饮尽杯中还丹酒。
“不怪,清谈会本就是随意畅聊,无所谓怪罪之言。”王母也陪酒一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十身何罗之鱼,也有独脚毕方鸟,同样,有礼教传家之人,也有蛮荒孤陋之人,笙儿心宽,甚好。”原来方才宫门外之事王母已知晓,此时是当着百家讽刺云梦泽水君家教无方。
但凡有心之人均听出了王母此话在影射谁,便纷纷向沐家看去。蓝衣男子见妹妹脸色苍白,便欲起身向岚笙赔罪,谁料未起身,岚笙却已站起施礼离去。男子便慌忙起身追出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