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伊利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想这绝对不行。”他看看身后,树林太密实了,什么也看不到,“星,他会杀了咱们吗?”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星说。她竭力让自己听上去像妈妈那样坚强、平静。她克制着在血液里咆哮的焦灼,想出了一个计划。“要是大白不能跑,咱们就得找到一个他们追不上的地方。步行的话拉科夫就会慢下来,对不对?”
“嗯,他已经老了。我从来没有见他跑过,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
“既然这样,咱们就去一个马没法走到的地方,月打量着四周。树林俯视着她,平静地等待着。树给了她希望,让她感到自己仿佛拥有千军万马。月心想这里是我的地盘,是我熟悉的地方。
“那儿,”月说,“就在那边,那里有冷杉树树长得很密。她扶着大白站了起来,他们重新上路了三个孩子和三匹狼。现在他们最多只能慢慢地跑着,每跑出几步就停下来,听一听,然后继续往树林的腹地跑去。月一直把手搭在大白的肩头,每迈出一步都感到筋疲力尽。
他们来到森林里最危险、最原始的地方,就在这时又传来了马的嘶鸣声。多年前暴风雪把很多大树都吹倒了,自那时起就没有一个伐木工敢走这么远,把横在这里的大树据为已有,拿回家当柴烧。一棵巨大的橡树醉地靠在其他树上,树根指向天空。那棵橡树的叶子已经落光了,树干上长出了一排冰凌,有的冰凌就跟月的胳膊一样粗。当他们猫着腰从橡树下钻过去时,一根冰凌掉了下来,在地上撞碎了。听到声音,黑子噌的一下闪到了一旁,恼怒地吸了一口气。看到这一幕,星有了一个主意。
“我想和姐姐在这里做些事情。你带着狼继续往前走,可以吗?”
“不!要是我把你们单独留下,你们的妈妈会杀了我的!我比你们都大,还记得吗?”
“求你了,我需要你把狼走。瞧,就这儿,抓着它们的脖颈。除非着它们,否则它们是不会走的。我不希望它们待在这里。”星说括时,三匹很都朝她过头它们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愤怒,果敢,还有对她的信任。“我是不会让他伤害它们的。”
“它们可是狼。”伊利亚看着星,仿佛星说的话十分荒唐,“如果我使劲扯它们,它们不会吃了我吗?”
“我想不会,它们现在已经很熟悉你了。大概吧。”
伊利亚舔了舔嘴皮。“大概吧。”
“求求你了,快点儿吧。还有狼崽,它在我的背包里,给你。那片黑莓从有一个窟,就在那里,下面。如果你带着它们从那里穿过去的话,你们就很难被追上了。”伊利亚的目光从里身上移到了那片黑莓丛。那里光秃秃的,大约八厘米高,蔓延在大树之间。“那是老鼠洞。”
“不是的,是狐狸从那里钻进钻出。洞实际上比看上去要大,要是你能把积雪推开的话。我发誓。”
星没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们刚一走她和姐姐就挖起了埋在积雪下的石头。这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她们的手套很快就湿透了,不过星找到了四个大小合适的卵石。把石头放进自己的斗篷帽兜里,然后跑到一棵杉树下,抓着树枝爬上了树。为了不掉下来,她们不停地踹着树干,还尽量放慢向上爬的速度,好让积雪遮挡住她们的身影。
对她们来说,身下的树林、开阔的视野以及冰霜和松树的气味,眼前的一切都不陌生。她们看到那片灌木丛晃动着,伊利亚正带着狼群以歪歪扭扭的队形穿过,她们还看到在另一个方向的树枝也在抖动着那匹马就像走上舞台一样出现在月她们的视野中。拉科夫的脸凝固不动,嘴唇和脖子上都淌着汗珠。他策马径直走向了那排冰凌。
星对所有善于瞄准、富有奇思妙想的圣徒做了一番祷告,随后就把捡到的石头扔了过去,不是冲着那匹马,而是冲着那棵橡树。第一块石头打偏了,悄无声息地落在雪地里。第二块打在一根冰凌的根部,冰凌掉了下去。拉科夫勒住了马,抬头看了看,皱起了眉头。星又扔了一块石头,接着又扔了一块,一次比一次瞄得准。她喘着粗气,用一只胳膊抱着树枝,把身子从树上探了出去。突然一阵咔嚓声,银光四射,三十根冰凌离开了树枝,像暴雨一样落在了拉科夫紧的双手和膝盖上,还有他下的马上。
马尖叫起来,那是在看到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冰冻玻璃时,因慌乱恐惧而发出的惊呼声。它扬起前腿,用蹄子着倾泻而下的冰凌,拉科夫恼怒地倒吸了一口气。他紧紧地抓着马的毛,可是马又猛地扬起了前腿,于是他便从一侧滑下了马背。随着一声大吼,他跌落在地。马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聚毛上满了冰破子。
没等看一眼拉科夫是否会从地上爬起来,月她们就从四米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星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滚,吐掉了吃进嘴里的烂泥,感觉好像吐掉了自己的牙齿,然后就朝着黑莓丛的开口处跑去了。她蠕动着身子,两只手趴在地上,着钻了过去,随后,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恐惧的气息,但她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着两匹留下的足迹飞奔着,疼痛完全被兴奋抑制住了,她一边跑,一边如释重负地喘着粗气。她不断开挡在路上的树枝,既没有回头看,也没有朝两旁看,而只是盯着脚下的路。
还没等星看到灰灰,灰灰就看到她了。一认出她,灰灰就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星朝着灰灰狂奔过去,突然她打了一个趔趄,四脚朝天跌倒在地上。四张面孔出现在她的上方,没有头发的那张脸露出了笑容。
“管用了?”
星坐起身。“超乎想象地管用。”
“他还会追上来吗?”
“我想会的。不过现在不会。“月把手放在大白的鼻子上,感受着它的呼吸。它的呼吸很微弱,但是已经趋于平稳了。“我想它能继续走下去。不过咱们得慢一点儿。”星把腿甩到了黑子的脊背上,“回头我再跟你说,咱们现在最好继续赶路。”
“向北方进发!”伊利亚看起来就像星那样感到宽慰,“星,你会爱上那个地方的。”他把狼崽递给星,小家伙在她的怀里蠕动了一阵,然后就被安安稳稳地放在了黑子的脑袋上。“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我之前也到过城市。”
突然,他急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星说道,或者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因为她诧异地发现自己突然剧烈地直打哆嗦,以至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脸色发青。我想你被吓坏了。给你!”伊利亚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果脯,“吃了这个。”
“我没事,真的。”星含糊不清地说道,她的牙齿上上下下地碰撞着。她使出浑身的劲儿向下很狠地瞪了一自己的下巴,“跟我说说那里吧。我得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果脯上沾满了灰尘和裤兜里的毛,但是依然很甜。星的脑袋不再颤抖了。
“哦……它很大,金光灿灿的。它是一座很高的城,满眼都是教堂的尖顶。”伊利亚刚想骑上大白,就想起大白受伤了,“那里还有一个广场,有一个湖那么大。”
黑子跟在灰灰的身后,一步步地走着,在这有节奏的脚步声中,月终于放松下来了。她伸出手,把手在大白的脊背上,将它拽到了自己跟前。三匹狼并排地走着,就像一堵由狼毛、狼牙和狼的忠诚修筑成的墙。
“那里的马都带着羽毛装饰,就像芭蕾舞女演员。城里还有剧院,就像宫殿一样,每天晚上都有芭蕾。”
“我们这里没有芭蕾…这不是吃的,对吧?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舞蹈!迷人极了,真的。它是一种节奏较慢的神奇的舞台艺术,就像是用脚写字一样。”
“你看过吗?”
伊利亚嘴笑了笑,没有回答。“城里的大街上还有人卖刚出炉的涂有蜂蜜的黑面包。可讲究了。”
“很好,”星说,“那就继续向前走吧。”
他们上路了。现在他们走得更慢了,大白身后还滴着血,不过他们一直在向着北方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