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
伊索至今不敢回忆那个早上发生的事情。
睡觉前，窗户被关的严严实实，他把自己反锁了。如此循环往复，已经有了一周。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什么也没有想，只想着自己被操控，被人玩弄于鼓掌，毫无招架之力。
书架再次被推开，伊索深深地吸气，去吮吸那些不属于活人的气息，令人安心的气息。
又是一个有惊无险的夜晚。
"要不卖了吧……""不行，这怎么能卖。"吃早饭的时候，他隐约听见母亲在和父亲耳边说了什么，遭到了否决。
家里的早饭已经由丰盛的菜式浓缩为了几片面包，果酱瓶都快要见底了。
"可是麦科斯那老东西上去以后，咱们家的家底都要被他吃光了！""那我怎么知道他会因为拍的一手好马屁被提上议员呢？早知当初我不就不和他唱反调了？！"
"早知当初早知当初……一天天的，苦了我们没事，苦了孩子谁负责？"玛丽看看伊索手里寒酸的面包片，恨不得给丈夫一巴掌，伊索听爸爸说过，他是有个姐姐的，但是没活几年就死了，看得出来，这对母亲的打击很大。
卡尔挥挥手，事情作罢。
伊索用力地咀嚼着嘴里的硬面包，不由得有些恼怒。仗势欺人向来是权贵的美德，但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家里，就不一样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情一旦牵涉自己……
二
"不，不要——我哥哥是无辜的，不要——"画面里是一个男孩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用的是法语。
男孩被一个露着臂膀的大人拉着，一跤跌在地上，棕色的头发蒙住了涕泪横流的脸。
他的面前，是人山人海。
但在不远的将来，他们都会变成一具具尸骨，男孩的哥哥也是。
时间再次扭曲，画面来到了一处珠光宝气的礼堂。
尽管挑高的设计让礼堂显得空旷不少，但堆积的人群还是让整个礼堂拥挤不堪。
"好了，安静下来，各位先生。"有一个粗旷的声音站在二楼大喊，人群立刻不再吵闹。
"鉴于最近那些穷下贱东西闹事过多，我呢也经过了慎重反思：为什么他们要钱啊？不就是养人吗？不就是人多吗？"他顿了顿，摸了摸自己唇瓣上的胡须，像是在征求底下人的意见。
那些贵族像松鼠一样点着头。
"那我们好办啊，杀呗，对不对——我就稍微想了想啊，女人呢，要留，留些还可以生的，男的小孩子，每户留一个嘛，对不对，网开一面——"
接下去的声音，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所覆盖。
伊索从床上爬起来，把身子往后缩了缩，靠在床板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的汗水就滴下来。
三
早上，他没吃早饭就出去了。
还是那家糖果店，约瑟夫正在擦他的那块招牌，口中哼着一首法国有名的小曲子。
"早上好，伊索。"见到伊索，他停止了吟唱，把手在衣服上擦擦，伸出去。
伊索的眼神恢复正常，他打量眼前，把约瑟夫的手拍回去。
"昨天晚上睡的不错？""你想干什么？"
约瑟夫努努嘴："听说你做了一个不错的梦罢了。"
伊索整个人一愣，突然绕过约瑟夫，拉开糖果店的门直奔相机而去。
在他举起相机的前一刻，约瑟夫将他的手拧到了身后，他的手臂瞬间脱了力。
“你做的梦就是我在现实里经历过的。”他松开手，抬起伊索僵硬的下颚，让那头银发看着自己蓝色的双眼。
“那个鬼哭狼嚎的男孩你以为是谁？”约瑟夫少有的用气声在讲话，“是我啊……”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然后一个松手，伊索的头像是紧绷的弹簧，又低下去。
“你以为贵族都是好东西吗，都是上等人吗？！”约瑟夫背过身去，看着玻璃窗外，并没有要来客的迹象，“哦我忘了，你也是一个贵族——落魄了而已……”
”闭嘴！”伊索的手想要发力，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不禁面露难色。“你不也是所谓的贵族陷害的吗？！你为什么不来加入我呢——让贵族们都生不如死。”约瑟夫强笑，“看他们妻离子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
“不，你不能这么做！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你这个变态！你去杀法国人啊，你杀英国人干什么！”“无辜？笑话，天下都是一样的……”
“你真的不加入我吗？想想那些可恨的人？嗯？”
“不……”
约瑟夫回过身来拍拍伊索的肩膀：“你由不得你自己，我刚才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你将会成为我的助手，亲爱的，伊索。”他用力拧了一下伊索的手，让它们再次恢复了力气。
“不带些巧克力回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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