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防弹头盔上，零零星星地落着雪。肩膀上、衣襟上，也是如此。衣服虽然是棉衣，再加上呢子大衣罩着，但是依旧抵挡不住这严寒。我们全身都是湿答答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全都低着头。甚至，那些有烟瘾的人，都没有心思吸烟。
连排遣的心情都没有……
我知道，所有人的心里都是无助的，甚至绝望的。
不知道死寂了多久，远处渐渐躁动起来，我们知道是有义军的人要来了。有几个头盔缓缓地抬了起来，微微露出苍白的倦容。
旁边的李宸轻轻碰了碰我，我也会意地点了点头。
我有些艰难地起身，在狭窄的战壕里躬着僵硬身子，慢慢地从一边走到另一边。
“都打起精神来，战士们！”
我自己都不太有精神——这里实在是太压抑了，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斗志。
听到我的声音，有几个战士抬起了头——很明显，他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女人，还是少尉，和他们混在一块儿。在他们心里，所有军官这会儿都躲在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的木屋里烤火听音乐呢。
“敌人就要来了，准备应战，各位。”
除了这种很普通的提醒的话语，我实在说不出其他什么激励人心的话。很多战士现在都已经对这场战争的胜利，不再抱有希望，就连我自己也是如此。南宫的计划……此刻在我眼中只是天方夜谭罢了。
也许，自始至终，我们武顶真的就是错误的那一方吧。
我坐回原位，仰起了头，看着这惨白的天空。
天空啊，你不应该是蓝色的吗？为什么，你是灰白色的呢……
“砰！”
炮弹声渐渐逼近，战壕里也不再平静。
“炮兵——就位！”
四周渐渐嘈杂了起来，机器“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三门迫击炮，两门加农炮已经就位。
突然，真的仿佛就在一瞬间，义军的嘶吼声响起来了。所有人都立即动了起来——谁也不想就这样屈辱地死在义军的枪口下。
战壕的边缘架起了机枪，不远处我们的炮弹也已经打了出去——
“砰！砰！”
“嗒嗒嗒嗒……”
我当然也在作战的行列当中。当敌军的炮弹在我们不远处落地，或者一看到敌军那边亮光一闪，我就得第一时间大喊：“掩护！”随即战士们也都先后传话。
于是，大家就全都熟练地双手抱头，身子往旁边一压，躲避地面上炮弹落地溅起来的碎片。
沙土盖满了我们的军装。一轮炮弹结束，我们就立即把头回到战壕上，开始新一轮的射击。
当然，夜里也别想睡个安稳觉。必须有守夜人值班。我是尉官，我并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在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面前，我反倒有些形影自秽。我和李宸，已经值了几回夜班，次数远比我们应有的多——那是我自愿的。
平静了很多天，我都不由地感到异常。果不其然，那天还是来了——
我和李宸坐在大家休息的木屋外面，靠在沙堆上。我们面对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军衔和地位已经不再重要，在这里，在死神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夜里很冷，我们都缩着脖子，但也不敢太放松，更不敢睡着。
突然，天空中似乎隐隐有什么声音。
我的心不由地一紧，立即看向了李宸。
“喂……”
我看到，他也紧皱着眉，坐直了身子。
“说不定是侦察机……”
就在这时，木屋里突然闪出了一星火光。
那点亮光骤然间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心里暗叫不妙，连忙夺门而入。
“喂！快把蜡烛灭了！点蜡烛干什么！”我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仍然非常焦急。
“我……只是手臂痛得厉害……”
“快灭了！有敌机！智障！”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几秒过后，弹药划破空气的声音越来越响……随即——
“砰！”
“智障！”我大声咒骂了一声，但已经没时间了，赶忙大声喊起来，“快快快！起来！”
“轰——”
“快点！敌机轰炸！”
“砰！”
营地里一片嘈杂，夜战已经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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