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溪中大约呆了一盏茶时间,文凌娴感到身上寒意渐起,不禁感叹倒春寒的刺骨凉意。她估摸着其他人差不多也要陆续到这儿了,便双手交叉搭上面前的溪岸,撑起身子后,双脚蹬着身后的溪石,一个借力旋转半周坐上早已垫在溪岸边换下来的衣物上。
她趁着凉意未席卷上身,便打整好了一切,从溪石后出来,正碰上第一批到此的人。两边相隔数步,互相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待文凌娴匆匆迈步不见身影后,那群人中有人反应过来,回头看向早已无人的树林:“哎,刚才那个是不是文简?”
众人面面相觑,回想月光下那人朦胧的面貌,都不太确定,索性不想,一群人嘻哈着下了水,打破溪边的静谧,一阵热闹。
文凌娴回帐后,帐内几人正急忙忙翻找衣物去溪边,避免一会儿人多。见她回帐便热情打着招呼,也不多言,很快出帐。那几人走远后,文凌娴坐在位于角落自己榻上,拿过一旁包袱,见亲手所打的结未曾被人动过,她微勾唇动手解结。
随着结被解开,一根极细的发丝飘落于榻上。文凌娴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拈起,凑上轻嗅发丝,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鼻息间。她将手臂伸长,手指松开任发丝飘落于地,眼神露出狐狸般的狡黠之色。
她伸手熟门熟路直奔目标,在角落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看了眼瓶塞红布上的花纹确认无误后,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含在嘴里也不和水,抿着一点一点让药丸化掉再咽下。
苦,真苦。
浸入心肺的苦让文凌娴一时脑中只剩“苦”这一个念头,其余杂乱的,让她恨不得从脑中生生抽出的记忆片段顿时消散在苦味之中。待药丸彻底化掉后,苦味依然充斥着舌尖的味觉。
此药丸是夏荛特制的,能让她在噩梦之地附近入睡后,于梦魇中能不惊醒,不喃喃自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文凌娴闭眼,喉咙动了动,在和衣躺下前检查枕下的匕首是否还在。摸到匕首上熟悉的纹路后,她稍安心,背对着帐帘门,伴着周围人走动的动静,以及一日的疲惫睡去。
喧闹的军营内,唯一不喧闹的西南角落处,真正体现了什么叫静谧的夜,更准确地来说,是死寂的夜。
而错落有致的营帐旁影绰的身影恰融入这死寂的夜色中,毫无违和感,似和这片死水般的区域相得益彰。
到了子时,整个军营逐渐安静,许多营帐内灯火都已熄灭,余有帐外的篝火依旧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而那潭西南角落的死水依旧,无丝毫波动。
封逸守在统领帐外,周围的篝火相较军营其余地方的不甚明亮,但单从帐外是看不出其内是否燃灯的,毕竟统领即使燃灯也会只在几案上点一盏,仅供处理公事。
封逸虽近身跟着明浩渊数年,却仍没摸清统领的入睡时辰,以往常有因没猜准统领是否歇下便入帐或迟报消息,惹统领不快,虽未受罚,但光是那冷煞人的眼神就能让他后背透心凉。
与其说是没有摸清统领的入睡时辰,不如说是没有摸清统领绝大部分的日常习惯。衣食住行毫无规律,似是单纯随心情而定。
之前有一老玄虎卫私底下提点过他一二,说不露喜好便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反来让自己稀里糊涂没命。说这个时,那位老玄虎卫不住点头,对统领这一做法十分赞同。
封逸可不敢苟同,统领这样苦了的便是他这近身伺候的人。
就比如此时,他绞尽脑汁盘算着统领是否已歇下。不待他下出结论,便听明浩渊在内里唤他:“封逸。”
封逸微惊,他差点以为统领已歇下,毕竟今日统领去人声嘈杂之地呆了许久,定是身心俱疲,且明日军营中还会有大动静,需统领盯着,免出岔子,毕竟统领好歹算是御派来监督招兵的。
此时听统领唤他,封逸连忙应声进帐。统领帐内果真只有几案上燃着一个烛台,明浩渊端坐于几案后,一手端茶盏,一手翻卷宗,似蛇般盘踞。
封逸适应帐内昏暗后,在几案前站定抱拳施礼恭敬道:“统领,有何吩咐?”
明浩渊眼皮未曾抬动,翻阅卷宗不停,缓缓开口,声音冰凉冷淡:“比武何人胜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