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往事，文凌娴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疲惫的步伐也轻快许多。
文泽是文凌娴父亲文忠唯一的亲弟弟，文凌娴的祖母在生文泽时难产而亡，而文凌娴的祖父如文家各代祖辈般战功赫赫，却战死沙场，留下十三岁的文忠与八岁的文泽。
文忠老早担起家里的重担，凭一己之力撑起将军府的天。长兄如父，文泽被文忠一手带大，文忠学什么，也让文泽学什么。
奈何文泽从小性子野，当然也有文忠在文泽十五岁之后便四处征战对他疏于管教的原因，文泽及冠后死活不愿再一个人呆在将军府内，趁文忠一次离府征战时，带上盘缠偷溜出去，一走就是大半年。
府里的管家担心传信给文忠让他分心，便压下消息。待文忠凯旋回府，便发现弟弟溜了，当即派人四处寻找，甚至私底下还托了江湖的人帮忙。待找到后，文忠派出的人照他的命令把文泽给绑了回来。
回来后未待文忠抄家伙动家法，文泽便好一通地说他这大半年游走江湖有何收获，又学到了多少多少在将军府内学不到的，一时噎得文忠没了脾气，旋即沉默不语。
最后，文忠还是放了文泽，他自然也明白，这个时候如若强留他的话，没准会把文泽逼出个什么好歹，他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再说了，性子野了那么久的人，再收心也收不回来了。
之后将军府常年不见二公子的身影，文泽也不算很混账，过年时回一趟家，其余年节时也会托人向家里送信，文忠也曾暗地里派人跟着文泽保护他，但被发现后就再没有如此。
小时候的文凌娴对文泽的记忆并不多，只记得每到将军府挂上红灯笼时，那个白白净净、一身道士服的二伯就会突然出现，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袋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二伯说是从京城外很远的地方给她和她哥哥带回来的。
文凌娴听她哥哥文凌风说，二伯每次都是从将军府后门翻墙进来的。哥哥还嘲笑二伯笨，自以为每次翻墙不声不响，没有被将军府后院的兵丁发现，其实是父亲给他们打了招呼，过年时看见二公子就当没看见，既然他爱翻墙不爱走大门便让他翻个够。
文凌娴唯一一次不是府里挂红灯笼时看见文泽，便是十年前。那日她已经有些许多日没有见到娘了，将军府外多了许多不是府内的兵丁装扮的人，那些人在几天前的半夜突然闯进母亲的院子，在院里挖出很多贴着布条的小人，还进母亲的屋子里搜出很多小包小包的东西，便把母亲给带走了。
父亲未能阻拦，也被那些人关在府里。关了几日后，二伯如同往次般突然出现，与父亲关进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之后出来时，父亲与二伯的脸色都不大好。
之后文凌娴像往常偷溜出去玩那样，从将军府后花园一处灌木后的狗洞中钻出去，打算自己寻找母亲。她顺着人群流动来到一个地方，她看见了母亲，也看见了她未来十年都会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的噩梦。
发现她不见，偷翻墙出来找她的二伯与哥哥，把看到那一幕受到惊吓晕厥的她又不动声色带回将军府。她醒来后见哥哥坐在她床边，红着眼睛像是哭过。沉默许久后只说了一句，二伯翻墙很厉害，那些坏人没有发现。
之后父亲也不见了，二伯整日陪着她和哥哥。二伯说，她爹是去打仗了，打胜了，他们便都能出去。
当时文凌娴只问了二伯一句话，二伯便不再言语。那句话便是，爹打胜了，娘能回来吗？
想到这里，文凌娴自嘲地笑笑。娘，自然不能回来。只是不但娘没回来，爹，也没回来。等待她的是数月的逃亡以及与哥哥的离散，那段日子似乎无休无止，似乎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束。
回忆并不能打断文凌娴的步子，此时她已回到自己所在的营帐，营帐内无人。她压下所有浮动的记忆片段，从自己榻上拿起一套干净的衣物，又出了营帐，见那些腿脚慢的人依旧没回来，她便朝营帐区域边缘的树林走去。
将身子埋入溪水里，文凌娴才觉得浑身舒畅了不少。她双手放在脑后，向后一仰枕在身后巨大的溪石上。此时月光姣好，却照不到她的所在之处，若有人这时候来到溪边，也不会看见隐在溪石后的文凌娴。
何况，此时不会有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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