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天災什麼人禍,不過是我在最後一刻沒有抓住你的手罷了。如果說我們的開始是我故意撩撥出來的,我們的結束就是血性過後破碎的瞳孔折射迸發出的波光粼粼,是我先放手的,四分五裂的軀殼,我認了。」
13*
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了,舒怩错过了打工的时间,在被自己卷得乱糟糟的被子里蹭蹭还眯着的双眼,下意识伸出手来想要摸向身旁的朴智旻,却早已变成冰凉凉的空床榻,顾不上还头晕目眩的立马支起身来四下寻找。
想也没想的跳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拖拽着被子在没有暖气的冰窖屋子里疾走。
“朴智旻!朴智旻!”
第一次喊他的全名,舒怩像是个孩子一样无措,比那日拖着残缺的身体一步步走到公安局报案还更要不安,尤其是那人留下的几张钞票,舒怩的本意是这上面肯定有他的指纹可以提取证据,可在警察眼里就变了味道,成了那种交易后生出的分歧胡闹。
她是怕冷的,脚底已经被冻的麻木失去了知觉,小小的一间破出租屋竟成了硕大的天地,藏起来了她最珍贵的宝物。
“我在呢!我在呢!”
一个拦腰抱住,舒怩悬空双脚离了地面,整个人连带着裹着她的被子窝进朴智旻的怀抱里,他只是在简陋的只能烧水的厨房里熬了小碗粥,可舒怩就像整个人疯魔了一般崩塌了理智,现在埋进他的胸膛呼吸着薰衣草皂香如救命良药平复这具失去控制的行尸走肉,小声啜泣起来,泪滴滚烫的要在他的胸口灼一个洞。
“怎么不穿鞋?”
朴智旻抱着她走回卧室里,贴着耳朵轻轻的哄,手掌摊开握住舒怩冰凉的脚丫,看着她恍惚的神情一时间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爱人的眼里又含满泪光了,却又多了些他没见过的阴霾少了些他原本熟悉的喜乐。
他缺席的三年突然在意识里变得似是而非起来,所有的疑惑都让彼此痛不欲生。
舒怩躺在他的怀里,眨巴几下眼睛,细密的睫毛也变得晶莹剔透,她在想今天就不去打工了,那个样子的她并不好看,狼狈至极,那个样子的她连舒怩自己都不喜欢,21岁的年纪好多大学生还过着教室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舒怩已经在和柴米油盐打交道为了买菜能便宜两毛打上好几个回合。
其实早就变了,他们都应该给过去说再见了,可舒怩听不得这样的劝,她明明就是靠着那融为缩影却贯穿一生的三年才挣扎着活到现在的。
落在窗沿上窥探的麻雀飞走了,舒怩把头搭在了朴智旻的肩膀上。
“你不应该来这的。”
这里雨季绵延总是阴天没有一天不压抑,马路边随随便便路过的下水道都散发着这座小镇内核腐烂的味道比起臭水沟还更甚,夜晚会聚集起亮眼睛的老鼠躯壳会反光的甲虫,这里不适合还是未拆封的肥皂一般的朴智旻,他不该来的。
“可你也不属于这里。”
“你属于我。”
他的话语化作电波,让舒怩接收到了与她的小拇指发生共振,哆哆嗦嗦颤抖个不停。很难说清楚激起了什么,因为有很多,有怨恨有不甘有复燃有再熄,很多,让她难受的头痛欲裂,她身上看不见的疤很多看不见的疤也很多,每一道都代表着不同的情绪,一点点把她包围一点点把她环绕。
复杂的矛盾的,让舒怩在时间的齿轮一遍遍研磨,最后变得尖酸刻薄。
“早就不是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他们已经不再是同一个味道,不再被共同摆放,也不再被一同提起。
他们早就不属于彼此了,朴智旻怎么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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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他们吵了一架,以一种无声的沉默的近乎滑稽可笑的方式,最后的结果就是朴智旻打开窗户哈着凉气抽烟,舒怩坐在床上慢慢喝完了那碗他为自己熬的粥。
喝完粥后,朴智旻的烟还没有抽完冷风吹过他的胸腔,让那满是裂缝瓦器般的心透过风发出无人能听到的悲鸣,舒怩被透进来的晚风冻的一激灵,哑着嗓子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沧桑整个人好像从盛夏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仲秋。
“你不是说戒烟了嘛?怎么又抽?”
窗边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烂俗的笑话一样,歪在那里笑得直不起腰,末了淡然的吐出一口白烟夹杂着热气一起潮湿含糊的话语:
“你不是还说要永远在我身边嘛。”
语毕,笑不出来了。
“舒怩,我们一定要这样嘛。”
再往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烟雾把窗边的他模糊成舒怩日日夜夜做的梦,虚无缥缈的感觉漫上心头,朴智旻就在自己的身边却兀得生出一股想念,不知道是想念他还是想念那个还能坦然呼喊他姓名的自己,思念依旧是草地上爬行的蛇,舒怩的鼻腔口腔又再次被臆想中记忆里的淋浴水灌满,沉溺着痛苦着扼住咽喉。
*tbc*
烏鴉我们还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