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寒芒直奔苍萝面门而来,展昭忙一把推开她,也不拔剑,只用剑鞘挡住丁月华来势汹汹的一剑。丁月华稳稳落在苍萝面前,长剑一指,冷冷一笑:“果然是个青楼女子,这勾引男人的功夫真是好得很,让展大人这样一身正气的人都三番五次相护于你。”
“展哥哥,你让开。”苍萝自腰间缓缓抽出长剑,“我和丁小姐注定有几场架要打。”又对丁月华淡淡一笑,“只是若你输了,可别哭鼻子。”
“我输?我怎么会输。”自小习武的丁月华十分自负,可随即想到昨夜苍萝轻描淡写的举剑一格,那薄如蝉翼的软剑居然纹丝不动,还震得自己虎口发麻。想到此处不由心虚几分,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便二话不说,挥剑便刺。苍萝不慌不忙举剑相迎。
丁月华穿的依旧是昨夜那身大红劲装,自然举手投足干脆利落。苍萝却穿着白如雪的锦绣长裙,看上去似吃了些亏。其实苍萝姿态飘逸潇洒,出招快如疾风,加上轻盈的身子,竟如翩飞的蝴蝶般好看。丁月华的身手展昭自是知道的,虽不十分高明却绝不是花拳绣腿。可今日他才见识到,原来苍萝的剑法如此精妙,又出手快,反应快,路数刁钻,若非处处留情,怕丁月华早已险象环生了。可即使如此,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丁月华被苍萝压制的处处受制,明显占了下风。
两人过了二三十招,苍萝不想再继续与她纠缠,两人交错,苍萝手腕如灵蛇倒转长剑,剑锋轻轻划过丁月华的左臂。丁月华只觉左臂一凉,低头看时鲜血已汩汩而出,瞬间染了大半衣襟。
“你……”丁月华紧捂左臂,怒视苍萝。脸色煞白,贝齿紧咬。
“丁姐姐,我不想与你为难,你却步步紧逼。这就算给你的一次教训吧!你打不过我的。”苍萝面色如常,话里却是冷冰冰的。
丁月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围观的群众自动让出一条路,目送她踉踉跄跄离去。点点鲜血滴落在地上,犹如朵朵盛开的梅花。
苍萝转身正对上展昭有些探究的目光。一个青衣打扮的小童从人群中挤进来,瓮声瓮气地对苍萝说:“公子说了,和一个不入流的女人过招都需要这么久才拿下,这些日子的功夫是白学了。从明天起每天早晨到翠竹林,由公子亲自来教。”
苍萝转头。宝来斋的二楼,云公子,也就是襄阳王,着一身圆领月色云锦长袍,披白色真丝云纹大氅,正居高临下,云淡风轻的看着她。苍萝不禁冷哼一声,转头上了马车。车帘放下,车轮碾压过青石板路发出悦耳的声音。襄阳王看向展昭,手中折扇轻摇,妖魅一笑:“展大人,上楼一叙可好?”
丁月华捂着不停涌出鲜血的手臂踉跄挤出人群,跌跌撞撞往城外去。其实苍萝伤的她并不重,伤口虽深,却不伤及筋骨。如果及时去医馆包扎,是不会流这么多血的。可偏偏丁月华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去医馆,似乎魔障了一般,只是一味的向前,再向前。她不知道的是,一个白衣男子悄悄跟在她后面,正是一直深藏不露,却无时无刻不担心她的白玉堂。
陷空岛离茉花村不远。两处以芦花荡为界,荡南是陷空岛,荡北便是茉花村。两家本往来颇为密切。因为白玉堂一向倾慕丁家三小姐月华,更加时时注意茉花村的动静。因此在展昭到茉花村时,他便知晓了。又听闻两人比武,便心道不好。生怕本就喜欢展昭的丁月华一番比武下来便定下了亲事。可当听说展昭拒绝了这门亲事时,既觉得高兴,又为丁月华抱不平。想丁月华名门闺秀,怎么就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给比下去了,害得她白白痴等数年。又因为展昭被仁宗封了“御猫”,他总觉得是触了他们五鼠的霉头,看丁月华一路追随展昭去了京城,他也索性走上一遭。一来找找展昭的晦气,二来也看看那位让展昭非她不娶的姑娘到底如何。
其实那夜在绮梦楼时,白玉堂就在附近呢!只是天色太暗,他实在看不清什么。离得又远,也听不清什么。后来见丁月华安然无恙地离开,他也放心离去了。而今日,光天化日之下,他又跟在丁月华身后,才一睹苍萝的真容。心中也不免吃惊。原以为丁月华已是人间少有的美人,这苍萝比之更多了几分空灵,几分清艳,几分淡雅。如初来的白牡丹,在最好的时辰绽放出最佳的状态。
待到二人动手,白玉堂更是惊叹。这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出手却快如闪电,招式老辣。又有一身惊艳的轻身功夫,没有个十几年苦练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已经几乎可以与他打个平手了。难不成这姑娘从娘胎里就练功夫?可他也看出苍萝处处留情,为的是让丁月华知难而退,可偏丁月华纠缠不休。那一伤的,着实无奈。
他并不气苍萝刺了丁月华一剑,只恨展昭明明看出丁月华处于劣势却不前去阻挡。而苍萝出手实在突然,自己离的又有些远,根本来不及阻挡。眼看丁月华受伤后踉跄出城,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便顾不得展昭和苍萝,忙快步跟上去。
丁月华又羞又恨,也不去看郎中,也不包扎处理伤口,只顾一个劲儿往前走。血汩汩地流着,她也渐渐眩晕起来,终于在离南城门尚有几里的一座凉亭前,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只是接住她的不是冰凉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随即她看到一个模糊的俊颜,是展大哥么?一定是的,原来他还是惦记自己的。
待她再醒过来时,正身处一座破屋之中。身边燃烧正旺的火堆噼啪作响。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你醒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是展大哥么?丁月华挣扎起身,才发现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包扎的齐齐整整。手臂处有清凉感传来,倒是不怎么疼了。这是展大哥给我包扎的么?丁月华想着脸上不由一红。
“放心,是郎中的老婆替你包扎的,我全程都在屋外。”白玉堂却不知道丁月华的小心思,只一声轻笑解释道。
丁月华这才注意到火堆旁边坐着的并不是展昭。而是一个白衣胜雪,俊朗不凡,还有些不羁的少年。不禁有些失望,却还是诚心诚意向他说声谢谢。
“你不认得我?”白玉堂向她投去探究的目光:“在下白玉堂。”
“啊!”白玉堂还未说完话,丁月华已一脸诧异,惊呼出声,“你怎么来了这里?”
“自然是找那展昭的晦气。”白玉堂一瞬间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
“你……你怎么找他晦气?你不要伤他性命?”丁月华大惊失色。虽然她知陷空岛五鼠,也知五鼠之一的锦毛鼠,也就是眼前这位白玉堂倾心于她,可她当真是第一次与他见面。本以为他相貌不凡是个谦谦君子,不想也是个说变脸就变脸的。
“他都不要你了,你还这么关心他?”白玉堂冷冷看看她,“果然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算我白某人从前瞎了眼。”
“你……你……”丁月华听了这语气的俏脸煞白,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什么你?”白玉堂瞪她一眼,“如今看你也无碍了,我先出去找找这只猫的晦气。明天早晨我若不来给你送饭,你就自行离去吧!反正只是伤一只手臂,也碍不着你。”说着转身出了破屋,足尖一点上了一棵大树,三晃两晃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