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竹斜春风煦,新燕衔泥筑爱巢。
在这样大好的春光里,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让展昭一颗沉重的心也莫名开朗起来。
虽然展昭与张尧同为一朝官员,但展昭向来对官场上的事很不上心,去张尧的府邸还是一路打听而来的。转入巷子才发现这只是一座不大的宅院。上前叩门,便有青衣小童打开黑漆大门,探出一个脑袋。眼睛惺忪,竟是一副美睡醒的样子,慵懒地望着展昭,口中嘟囔:“谁呀!”
“在下四品带刀侍卫展昭,前来拜见你家老爷,还烦请通禀一声。”展昭淡淡道。
“这……”小童面露难色,“我家老爷正在会客,恐怕不太方便。”
“无妨,我等等便是。”展昭倒不在意。今日他特意告了假便是为此事,等等又何妨。
小童只好将他让进院子,引他来到正堂。又拿来点心沏好热茶,才轻轻退出去。
此时的天虽有些热了,但正堂前有几棵大树,四周窗子又都开着,有清风徐来,还是很清凉的。这张府看来也并不富裕,也许张尧是个清廉的好官,也许是主人一向节俭。除去刚刚引他进来的小童,展昭在正堂坐了半晌,竟只见到有两个小厮小声交谈经过。展昭左等右等不见来人。干脆出了正堂四处转转。
刚出正堂经过两间屋子,展昭便听到不知何处有声音隐隐传来。他功夫极好,自然耳聪目明,循声再往前走几步,那声音便越发清晰了。
“说实在的,将苍萝送入王府,我这当父亲的也着实不忍心。”听这声音该是苍萝的父亲张尧的声音。
“不忍心?”另一个人一声轻笑,话语里带着讥讽,“别和我在这儿装清高,其实你我的心不都是一样的。若将来襄阳王得势,你我便是大功臣 。若不得势,凭苍萝在宫中的地位,那皇上也得给我们加封个四品以上的官职,到时咱们好歹也能光耀门楣了。”
“此话说来容易 ,小女若想坐上那位置,也非易事。”张尧显然忧心忡忡。
“怕什么 ,襄阳王自有妙计。”另一个声音显然信心满满。
展昭听到这里心中奇怪,他昨日也听苍萝说起要为入宫做准备,原以为只是因为明年宫里要选秀,各地官员或平常百姓有出色适龄的女儿便会送入京城,经过层层选拔 ,优秀者便会入宫为婢。若被皇帝看重得到临幸便可得个名份,在各凭本事为嫔为妃。而落选的,要么送回原籍,要么由皇帝赐给臣子 。所以苍萝要入宫并不稀奇,奇怪的是他们口中襄阳王的大事,又是什么大事呢?
展昭还要往下听,却听远处传来细微脚步声 ,他心念一动,变双数毫不知情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转过长廊又从后院绕回来,才发现刚才引他进来的小童正一脸焦急的在房中踱步。见展昭从外面走进来 ,忙上前:“哎呦我的展大人,您刚才去哪儿了,让小的好 找。”
“这不是茶水喝多了,出了个恭。”展昭笑道。
“姥爷有请呢 !快随我来吧 !”小童说着前面的带路。
出了正堂依旧右转 ,漳州发现来的正是刚刚传出谈话的屋子。上书“文逸轩”,想来是个书房 。此时刚刚紧闭的门窗均已打开 ,乌中只有一人 ,想来便是苍萝的父亲。另一个人却不见了。
张尧见展昭走来,忙起身出房相迎 :“哎呀!小的不知展大人前来,未能远迎,望岂恕罪。”
“大人客气了,展某也是来的唐突。”展昭虽官阶比他大,但也不好倨傲,忙抱拳还礼。
“当今谁不知展大人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武功高强,前途不可限量啊!”张尧满脸堆笑请展昭上座,亲自沏了一壶好茶,又命小厮快拿新的点心水果来。
“不知大人今日来,有何贵干啊?”一番忙碌,水果点心俱重新摆上,张尧才在展昭下首坐了,切入正题。
“哦!本官是为令爱而来。令爱可是小字苍萝?”展昭也不拐弯抹角。
“这……”张尧心中“咯噔”一下,随即又陷入困惑。想女儿去王府多日,而他听说展昭今日刚刚回来,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有什么交集,怎么今日展昭又专门为小女而来。想到这里,张尧略显尴尬,嗫嚅道:“不知小女如何得罪了大人,还让大人亲自来跑上一趟。”
“得罪倒不曾。”展昭摇摇头,“本官与令爱有过两次见面的缘分,十分心仪令爱的姿容才情,原打算亲自上门来求亲,可听闻大人已安排其准备入宫选秀,不知是真是假?”
张尧闻言暗暗心惊,想展昭知道的风声好快啊!此事他并未对外说起,他又是从何知道的。而这个又怎么拒绝呢!张尧心中想着,也在暗暗打量展昭。见他端坐在椅上,腰背挺的笔直。菱角分明的俊颜,剑眉朗目,一身正气。若苍萝不入宫,不用卷入那些个权势纷争,这眼前之人真可以当得上一声“贤婿”了。只可惜……想到这里,张尧缓缓开口:“此事确实属实。您也知道,我官小职微,原想儿子可以有所成就,好光宗耀祖,可偏他是个不争气的,便只能指望女儿了。恰好有这个机会,试想一下,哪个女孩不想入宫。一旦入选,那可就是一生的荣华富贵。说不定还可以母仪天下……”
“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展昭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问,“若苍萝能过门,这一生荣华我还是能保证的。而且我展某可以还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点怕不论苍萝许配了谁,都无法保证吧!”
“这个下官自然相信大人。”张尧面露难色,“可实在是……”
“既如此,本官告辞了。”说着起身便往外走。
“大人,大人。”张尧一见有些急了,忙快步追上去,“待小女若入宫落选,下官到时一定会考虑……”
“大人打的一手好算盘啊!”展昭忽然停下脚步,冲张尧一声冷笑,若是本官不来,苍萝的下家又是谁?不会是襄阳王吧!你把苍萝送襄阳王那里,怕也存了这个心思吧!只是不知道襄阳王知道不。”
“是……啊!不是。”张尧被展昭一语戳破痛处,一张本来清癯的脸涨的通红。
“您是为自己打算,为您儿子打算吧!”展昭看他越发不顺眼。
“是,是,那又如何呢!身份女儿,本来就要为家族牺牲的嘛!”张尧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哼。”展昭实在懒得理睬他,也真心为苍萝不值。转身便出了张府。随着府门“当”一声紧闭,展昭轻叹一口气。看来苍萝入宫怕已成定局。其实入宫并不可怕,即使入宫,嫁的不过是皇上。皇上展昭自然是见过的,虽无深交,却也知他是一代明君,年纪与他相仿。性情温良,谦谦有礼。想苍萝入宫,虽不见得多受宠,但只要安安分分,也定不会被人为难。可怕的是张尧和另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所说之事。襄阳王得势,得的又是什么势。他如今已经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再得什么势呢!
展昭一路想一路走,丝毫没察觉自己走到了哪里。直到他被一人叫住。抬头见却是一辆装饰极为华美的马车,一位穿着翠色衣裙的娇俏丫头坐在马车左侧,掩嘴笑道:“这不是展大人么?怎的只牵着马又不骑,这一路失魂落魄的,是丢了魂不成?”
展昭见这丫头面生得很,正奇怪,却见锦缎的车窗帘儿打开,半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脸来。
“苍萝姑娘,怎么是你。”展昭暗暗吃惊,一双眼睛却望着她,再也移不开。
“我去华裳阁拿衣服。”苍萝见展昭这般看来,脸上也是一片晕红,却依旧掀开车上的门帘,由青玉扶着下了车,来到展昭面前,“大人怎么也会来到这里?是公干吗?”
“我刚刚去了你家。”展昭踌躇着,想要不要实言相告。
“大人费心了。”苍萝却已通晓他的意思,“一切命已注定,你我此生注定无缘,大人还是不要纠结于此,早日成家才是正事。”
“你难道不知道你父亲的打算?”展昭有些急了,他不想看到心爱的女孩成为别人的棋子。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苍萝苦笑,“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要好的多。”
“你若愿意,我带你走。咱们浪迹江湖,再不管那些劳什子的破事去。”展昭急切地说。
“是么?”听到这话,苍萝怎能不惊喜。这可是她爱了千年的人,如今他愿意带自己远走高飞,她如何能不感到幸福。只可惜,一切都迟了。倘若她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倘若在她没服下冷玉丸的时候,他说出这话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他走。可现在,一切迟了。
“怎么,你不信我?”展昭看出苍萝眼中的犹豫,连忙急问。
“没有。”苍萝摇摇头,苦苦一笑,“只是一切太迟了而已。”
在此时,两人两对凝望,最急的莫过于青玉。明明说好了只是去华裳阁取前几日定下的衣服,怎么这一会儿两人就要浪迹江湖了。这要是姑娘一个决心和展大人跑了,云公子不得打死她才罢休。正在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空中传来一声暴喝:“好你个出尔反尔的妖女,昨日竟是拿话来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