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楚梵就这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想了很多，双眼愣愣的看向天空的那一轮弯月，直到双眼酸涩之后才眨一次眼睛。

他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

难道人生下来就是接受苦难的吗？那为什么偏偏有的人却那么的幸福。幸福又为什么偏偏轮不到他。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行为完全就是在回忆痛苦，自省自己过去的生活是多么的失败，包括现在也没有一丁点改善。

他的心如同刀绞，在不断的回忆之中，他脑袋里面忽然就毫无征兆的蹦出一个人的面庞。

这个人好熟悉，明明他们认识也没有多久，但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好像……

就好像这个人无处不在一样，就好像他们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一起的。

楚梵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脑海中那个白净又温和的少年，封玉斐。

就是这样，不了解对方的一切，没经历过对方经历的任何事情，只是知道这个名字，但就这样一个名字，像是刻印在脑袋中挥之不去，无比的熟悉。

不知何时，他的眼眶早已湿润，应该是太久没有眨眼，被风吹得酸涩的原因吧。

楚梵回过神来，他低笑着掐灭了烟，缓缓摇头。

“我可能是疯掉了……”

他想起身回去，可是就在他反头的一瞬间，一个人影就这样毫无征兆站在他身后的阴影处，即使看不清面容，却也感受得到那灼灼目光。

“出来吧。”

隐匿在阴影处的人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他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可是楚梵已经察觉到这个人是谁了。

“……你没事吧，看这样子，你有点惨。”

“确实挺惨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在想我，所以我就出现了。如果你在被打的时候想到我该多好，这样我就能马上出现在你的面前，将那些人给打跑。”

楚梵听着他如同小男孩那般幼稚的言辞，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吗？那你可真厉害。”

封玉斐呆在阴影处，他的旁边是一栋大楼，月光洒不到这一块，所以楚梵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对望了许久，楚梵的心里五味杂陈，脑中像是做着对抗一样煎熬无比，直到最后还是楚梵叹了一口气，迈着伤痕累累的步伐走向了阴影深处封玉斐的方向。

阴影正好笼罩住了两人的身形，楚梵和封玉斐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当他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非常惊奇的看到对方眼角在黑夜中闪光的东西。

那不是眼球反射出的高光，封玉斐的眼神是那么的执着倔犟，每一刻都从楚梵的身上描绘过去，泪花如同钻石那样闪亮，即使是如此昏暗的环境下都看的一清二楚。

“你……哭了？”

楚梵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非常的不可置信，这么完美的少年，在他面前一直都这么独立聪明的少年，竟然哭了？

为什么哭？是因为他吗，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和无视？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把对方给冷漠的推开？

楚梵不知所措的抓着自己的袖子就要上去给封玉斐擦眼泪，好不容易维持住的表情在那一刻分崩离析，他面上的担心都快溢了出来。

“对，对不起，你别哭啊，我……我错了。”

封玉斐眼尾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哀怨的盯着眼前的人，精致的面容上添了一道道泪痕。

眼泪就像是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楚梵越擦越多，他着急的干瞪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姑娘哭，他倒是经常看到，虽然难哄，但至少知道该怎样哄才好。但是大男孩儿哭该怎么办他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是心疼地重复着那句‘我错了’。

“哥哥……我这段时间都没有来找你了，我以为你会主动过来找我的，我不相信你就这样放弃我了，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封玉斐哽咽的声音传入楚梵的耳朵里，他忽然心悸了一下，有些心虚，因为他确实在那段时间里面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彻底的离开封玉斐。

他敢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像喜欢封玉斐那样去喜欢任何一个人，他仅仅只是为了逃避而已。

“你……你赶紧走吧。”

楚梵不忍心看到对方的表情，低下头移开了目光。

封玉斐不舍得拽住他的袖子，用手慌忙的将脸上的泪痕给擦干净，吸了吸通红的鼻子。

“哥哥，我想通了，我杀了人，这是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我准备去自首。”

楚梵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刻便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剧烈的收缩，他此刻的力气非常大，死死的拽着封玉斐的双手，面目狰狞。

封玉斐被吓了一跳，楚梵的力气压在他的身上，手抽也抽不出来。

“不……不!你个蠢货，你应该赶紧逃，你要赶紧逃，警方现在基本锁定了你，只要一见到你就会将你逮捕，真的是没有想到你现在出现在公共场所，路边的监控肯定拍得到，你没有多长时间了……”

楚梵此时的情绪非常激动，脑袋中封玉斐被枪毙的场景一闪而过，不，不行，他宁愿这辈子都见不到封玉斐也不要他去自首!

没错，楚梵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即使是和自己相处了很长时间的江薇薇被杀了，他知道凶手是谁但是绝不会供出来。

即使封玉斐杀了人，欠了受害者家属一辈子，但他还是自私的希望对方逃走。

楚梵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央求着封玉斐，他刚成年，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太年轻了，不能将自己的一生断送在监狱。

此时的楚梵已经不再管那么多了，江薇薇家属失去女儿时绝望的哭喊，她被杀死之前的歇斯底里，还有这个年轻女孩的未来……他都不要管了!

即使江薇薇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即使他心里面有多么愧疚，但面对封玉斐，对他来说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封玉斐的脚步非常决然，他走出那栋房子的阴影，将自己暴露在路灯下，街边上方的监视器正对准着他的方向。

楚梵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试图上前安抚，乞求都没有用。

“快走好不好，真的，我现在就给你订机票……你别回来了，求求你了，去哪里也好，就是不要呆在这。”

他听着楚梵语无伦次的哀求，只是停了下来，黑夜中暗黄的路灯洒在他的身上，将他头顶的发丝给照亮，面部也显得如此柔和。

“就是因为走了之后我就永远回不来了，所以我才选择没走啊。”

听到这句话的楚梵情绪有些失控，刚想走上前，一股眩晕感从脑袋处袭来，他疼得弯下了腰，因为遭受到了强烈的撞击，剧痛从后脑勺蔓延。

“啊……”

他的脸孔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苍白，看来他的心脏是暂时停止了一下的。

楚梵砰的一声倒地，有人在背后用棍子之类的东西往他的后脑勺上敲了一棍。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双眼通红，拼命挣扎着想要触碰到面前这个美丽的少年。

在昏迷之前，他看见封玉斐正居高临下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眼底是数不尽的深渊和寒意。

“你，真是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