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我已经很小心的躲着那些债主们们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一下子就知道了我的位置一样,全都找到了我。”
楚梵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倚着洗手台,低垂着脑袋,内心忽然就变得非常的空虚无力。
女人在不停的哭诉,这种感觉多么的真实,他们家从小就穷, 在楚梵的记忆里,女人每次没钱的时候都会这样哭着跟他抱怨。
本以为父母离婚了他们娘俩的日子会好过一点,没有想到她新嫁的男人更是个赌徒,日子越过越回去了。
换作以往,听到女人哭哭啼啼的他会很烦躁,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但是现在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像是麻木。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我拿不出钱啊,那我卖颗肾给你换钱啊!早就说过了……”
“我早就说过了你离那个男的远一点,那你们离婚啊。那个男的经常家暴你不是吗?离婚了那些债主就只会找那个男人的麻烦了!”
楚梵嘶哑颓废的声音从喉咙传出,对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每次跟你提离婚的事情,你总是回避,你非要跟着那个男的,真是他骂也骂不走,打也打不走,你何必呢?”
女人愣了几秒钟,似是感到了羞辱,刚想开口发作便被楚梵挂了电话。
楚梵放下手机,翻了翻自己的手机余额,看着上面只剩几千块钱的工资,眼睛也不眨的给女人发了过去。
果然在下一秒,红包就快速的被对方给领取了。
女人紧跟着又发来了一条信息:“小梵啊,你这……就几千块钱,根本就不够,你看看能不能再多打一点。”
楚梵盯着这句话发愣,像是要把这句话给看穿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好想笑。
楚梵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慢悠悠的走出了厕所。
他得再找一个兼职,之前上班的地方现在已经关门了,把这些钱给女人发过去之后,他真的是身上一分钱也拿不出,生活费也没有。
随便吧,怎样都好,都随便吧。
——
今天是一个非常不愉快的一天,楚梵被打了一顿,晚上的时候想着去校外的公园散散步,结果被人给尾随了。
他鼻青脸肿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臂膀是大片的淤青与擦伤,左眼被狠狠抡了一拳,现在已经红得发肿。
当他猛吸了几口烟之后,焦躁的心才有所缓解,眼眶也逐渐变得猩红。
他身上没有带药,而且也没有钱买药,就只能吹着冷风,使自己身上的疼痛能够消下去一点。
路过他面前的小孩被他此刻的样子吓了一大跳,难看着脸色跑开了。
打人的是那些债主,他没有想到那个男人欠钱,不仅殃及到了他的母亲,也殃及到了他,竟然能找到他学校来。
那些人把他拖到草丛里面就是一顿敲打,并扬言下次再不交钱的话,就直接闹到他学校里面去。
“要钱的话你们去找那个男人!过来找我们母子做什么,有本事问他要去啊!”
“哟,跟谁俩这么大口气呢,你不是他儿子我能找你要钱吗,谁叫你妈摊上这么个孬种?”
“我不是他儿子!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但这是你妈相好啊,我呸,哥不跟你废话,后天啊,最迟后天,你要是连个利息都还不上的话……”
叼着烟领头的男人痞笑着拽着楚梵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
对上一堆不怀好意的视线,这群人手中拿着的家伙吓的楚梵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他简直是太无能,太懦弱了,竟然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你这只手就别想要了哈。给哥记清楚点儿,报警是没用的,你妈早就报过好几次警了,但是没办法啊,谁叫你后爸欠了钱,关也只是关那么十多二十天……”
男人把烟从嘴边拿了下来,像是拿他当烟灰缸一样,狠狠的往皮肉插了下去。
被烟头接触着的那块肉被烫的滋滋作响,一股钻心的剧痛从那块地方延伸开来。楚梵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这群人的表情凶神恶煞,仿佛很享受楚梵痛苦的样子,看着他身上狰狞的伤,如同逗鸡仔一样笑了出来。
“等我们出来,你们娘俩儿都要玩完。”
楚梵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脑袋还有一只大脚给死死踩着,脸接触着冰冷的草地,像只丧家的死狗一样狼狈。
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他是知道的,他曾经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过这些人真的就把欠债的穷鬼给打骨折了,还砍了别人一条腿。
当时他才上初中,路过小巷子时那个场景,他这辈子真的永生难忘。太血腥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呐!就那样直直的砍断别人的腿,凄厉的尖叫声记忆犹新,仿佛还围绕在耳畔。
他敢保证自己后天交不出钱肯定双手不保,那些人绝对是说到做到。
楚梵有些焦虑,为了逃避这些人的骚扰他特意填了个离家很远的大学志愿,除了妈以外,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址。
而且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都换掉,没人能给他打电话。
而且楚梵也几年没回家过,这些要债的压根就找不到他,怎么这会儿一下就给他逮着了。
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妈估计不会把他的位置给捅出去,毕竟他一分钱没有,把他的位置说出来压根就不能让妈的处境变好一丁点。
反而那些人知道他们娘俩要是真的一个子儿都拿不出,那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那究竟是谁让这些混蛋知道了他所在的地方!甚至还能找到他学校。
楚梵面色憔悴,眼底尽是无力,人生怎么是这样的? 好像他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他迎着晚风,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回想着曾经种种的一幕,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瞧得起他过。
没钱嘛,人就邋遢了呗,为了节省水费头可以两个星期不洗,捡来的衣服也能撑个把年。
母亲虽然从不愿意多跟他说一句话,但是当她频繁的进出那些不同男人的家时,回来总能带一些生活费。
虽然班上的孩子们从来不跟他玩,但是没关系,至少他比较好运,捡到了看起来还算保暖的衣服。
肚子饿了就翻一下学校附近的垃圾桶,总能找到一些吃剩的面包吧。或者跑去别人田里面挖一把萝卜。虽然最后肯定会被田地的主人给打一顿,但是没关系,至少肚子填饱了。
如果别人嫌弃他的话,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他只需要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就可以了,他只要下一秒能够忘记就可以了,无论那些话是多么的污秽又不堪入耳,但这就是事实啊,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又脏又邋遢的家伙,别人并没有说错。
操场上挥洒着汗水的男生们,脸上挂着张扬又青春蓬勃的笑脸,穿着宽松舒适颜色艳丽的球服,青春是一个爱美的年纪,无论男孩女孩们都尽情的绽放着朝气。
他私底下也会学着男孩子投球的动作,心里面幻想着自己成为全场的焦点站上那个球场,那时的他一定会非常的开心,但是为什么他好像听见擦肩而过的路人在偷偷的笑?
每次这么看着他们,楚梵就越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给藏进去,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就是这么丢人,没爹,妈又不管的野孩子。
记得第一次,他情窦初开时的那一瞥,当年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直到毕业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
……好糟糕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