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除了无能狂怒。
我习惯性地服务别人,渴望被需要,在人身上处处碰壁,如今连猫也看不起我。
加菲的眼睛不是纯正的祖母绿,而是掺着一点点的湖水蓝色,不带一点波澜,足够深邃,成了我凝视着的深渊。
他定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每一次站在他面前,就好像浑身赤裸,任何污垢龌蹉都无从遁形。
加菲么……
我想逃离,也一定会逃离。
加菲开始了解我了,让我恐惧,不知所措。
我渴望着的光,让我像飞蛾扑火一样追随,又让我畏惧,不知道如何下手。
人的一切劣根,都在于矛盾,在得偿所愿与差之毫厘之间,在尽得人事与碌碌无为之间,徘徊着,不停地后悔着,畏惧着,停滞不前。
马克思说过,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也就是说,所有的关系,纽带,都是一生摆脱不掉的枷锁。这自然不是马克思的初衷,有些过度解读的意思,可是,一个真正想与社会脱节的人,最终都是生活的弃子。
看透命运的人,会被命运折磨。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透了扑朔迷离的生活,而我也确实想要离群索居,远离一切让我触景伤情无病呻吟的东西,可另一方面,我又想着有个陪伴,就像电视里一样,漫步乡间,谈天说地。
我的目光放到了加菲身上,但是这种龌龊的想法总归让我感到低人一等,甚至在一只猫面前卑躬屈膝。
加菲,说到底,不过一只猫。
日本神道称万物有灵,不过是糅合过佛道儒的希腊哲学的高仿,自然元素支配世界的说法在轴心时代就已经过时,普罗塔哥拉的智者学派也渐行渐远,但我只记住了一句话。
人是万物的尺度。
神权与人权的扭打早已黯然失色,留给人们夹缝生存的机会,但是矛盾是永无止境的,天下大同也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是的,我的世界,我的主宰,一起便是以我为尺度。
这不是什么极端个人主义,或者认知的退步,而是大彻大悟后的明了。
我厌倦了加菲,他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和期待,只留下了一地鸡毛。没有人的情感可以是永远敞开的,死缠烂打和过分冷淡都是利刃,刺伤人心,消磨着最后的好感。
或许死缠烂打更适合我吧,我卑微地祈求着哥哥的眼神,直到格局打开,一切天翻地覆……
昨日之事不可挽,今日之日多烦忧。
我本就是所有人负面情绪催生的毒瘤,生来注定要被厌弃。这不是社会的错误,只是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针对我也好,不针对我也罢的东西,让我步履维艰,寸步难行,挤占我成长快乐的空间。我想过报复,但是我和他们的唯一区别便是我残存着最后的良知。
良知?
呵……
这东西有何用?
一次次的死亡,无数次的循环,真的是善有善报吗?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作恶的享福贵又寿延。
这些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我曾经有过路见不平,想用魔法打造一个理想国,伊甸园,但是事情总是环环相扣的,上一个事件的受害者转身变成下一个事件的加害者,作恶做善都是天性一念之间,不声不响的理想世界不过行尸走肉,要么冠冕堂皇的公正,虚伪得让人作呕。
至今都记得霹雳火说过的“不许偷袭”,老式的正派人物却是偷袭次数最多的那个,反倒不如猛虎王的枭雄本色。
可悲可叹!
也许这一刻,我该抽身离开了。
继续我的流浪,像上帝一样,漠视着这些蝇营狗苟,魑魅魍魉。
“丽兹,加菲……”
阿巴克尔交往五年的女友,她转眼间已经嫁给了房地产大亨,成为了三个同岁又同父异母的孩子的母亲,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是她和大亨爱情的结晶。
她也有虚伪的一面,这不应该是女权斗士的行为。
不对,不对!是我一直以来把她过分完美,以至于我不能接受她与我心中的形象有偏差。
“波莉?什么事?”
她出声打断了我,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
“你能照顾加菲吗?”
我心里说不明白什么滋味,但是声音发紧,听起来有种陌生感。
“把他扔收容所吧。”
她声音平静地丝毫不起波澜,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
讽刺的是,我心中的愧疚感消失了。
最后一餐,是同样的鳀鱼披萨,这次我加了大量的安眠药。
当沉重的铁笼子被甩在收容所前面时,这一次,加菲猫的寿命,进入了倒计时。
他要离开,他会离开,我提前了这一进程。
再见了加菲,再见了这污秽不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