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阁的人前脚刚到京城,顾月就联系上了阁内的人。
“人呢?”
顾月站在一旁,浮川唯唯诺诺跟在一侧,尽量降低存在感。
“在将军府。”
顾苍书生气地拍了一巴掌桌子,“不知轻重!为何不将他带出来?”
浮川悄摸又往后站了站,顾月挪了挪身子就挡住了,“大师兄吩咐过,也怕贸然带他离开惹人非议。”
“嗯……借个由头圆了谎带他来见我。京城周边可有旁人招惹你们?”
两人整整齐齐摇了头,顾苍书抬手又问,“有个乞丐装扮的半百老人,你们近来可见过?”
顾月仍是摇头,浮川却蹙眉,想了又想。
“禀阁主,弟子见过。平城见过一次,偶然去京城郊外又见过一次。”
顾苍书走上前,“现在何处?”
浮川看了看顾月,二人都不明白老阁主为何要找一个乞丐。
“还在京郊破庙。”
顾苍书点了点头,“嗯。你们先回吧。”
“什么?!爹来了?”
顾月捡起顾泽一时激动扔下的书,甩了甩灰土放回石桌。
“瞎喊什么?想清楚,爹这是给你了台阶,再不识相跟我们回去,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顾泽挽着顾月的手臂,扮得很是乖巧可爱。
“阿姐~我回嘛,肯定回的,你跟爹好好说说,我回去就抄北门条律一百遍,就别再罚我别的了吧?”
“哎呦~好阿姐啊~”
顾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抬手就敲上顾泽的头。
“你啊,以后北门都得你担着呢,什么时候长大啊?”
浮川在一旁尽力地憋笑,肩膀都忍不住颤,顾月看了眼,语气凌厉道:“浮川,你可不能帮他抄。”
“一定,一定,我不帮他。”
顾泽对着浮川撇了撇嘴,门内那么多弟子的,又不是不能找别人。
各部大臣要赶在丹契使臣进京前入京,时思衡才回京,巫寅就找来了。
“让你随我回宫也不回去,非要住客栈。”
时思衡无奈笑道:“如今是臣子,再和皇子纠缠不清,你这皇子以后还怎么做?”
巫寅抱着人坐在床上,“那就不做了,我也去做个臣子,同你一处。”
“怎么比我还孩子气?”
巫寅咬了一口脸颊,眼睛盯着唇瓣,“宫外的人都说,孩子哭闹起来才有糖吃。”
宫内的嬷嬷只会教礼仪,规矩。哭天喊地没有用,宫里的人没那等善心。
“等,等等……”
“不等了,我想现在吃。”
“别……唔……先别……”
巫寅脸色不太好,看着行夜拎进来的烧鸡,把火都发泄在烧鸡上,撕得很细,又都推给了时思衡。
“丹契使臣入京,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巫寅一边给时思衡撕着鸡肉,一边说着这件事。
“丹契来的人并不多,野蛮之地,物资稀缺,跟大赵打不起来,你权当看个新鲜。”
时思衡夹过鸡肉递到巫寅嘴边。
“怕的是有人勾结异族。”
巫寅手一顿,没有言语。
“怎么了?”
行夜偷看了一眼,不敢多说,主子怕是想起梅妃娘娘了。
“无事。白行川看不上丹契,放心。到底是大赵的人臣,他绝不会同外人联手。”
使臣入京那天,白行川接的人,时思衡在楼上窗前倚着,看着下面的车驾。
“听说丹契的圣女都来了。”
“丹契人都叫天女,倾国倾城啊。”
时思衡往下看去,白帘帷幔被轻风吹起,露出一角。
天女纱巾遮面,时思衡只瞥见眉眼而未见全貌,仅这一眼,时思衡就觉得此人很是眼熟,与无娇阿姐有七八分像。
群臣宴迎接使臣那日,时思衡并无机会得见天女真容。使臣中为首是个叫图喀哈的壮汉,看着对天女很是尊敬维护,不让赵人靠近天女半分。
“大赵皇帝,太阳照耀草原,雄鹰翱翔在蓝天,大汗奉上牛马百头,向你问侯,以示敬意。”
赵文帝一脸和气,大臣们也带着笑脸,天女站在中央,扫了全场一眼,目光从巫寅身上落到白行川身上,盯着白行川腰间的白玉攥紧了手。
巫寅起身,带着礼部众臣到了前面,“大赵已为诸位使臣和天女备下行宫和仆人,请图喀哈和天女稍作歇息。”
图喀哈右手握拳平放在胸口,点头为礼,退至天女身后,等着天女的话。
白纱轻撩,天女抬手举过头顶又双手摊平低至胸前弯腰低身,“九乌氏参谢大赵皇帝,大汗在草原为你献上祝福。”
走出朝堂时,九乌氏看到群臣中有人退下,抬眼瞥过去,却见是师无嗔。
“天女何故停下?”
察觉不妥,九乌氏又提步走远。
“图喀哈,大赵的摄政王你认识吗?”
回到客栈,图喀哈豪放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喝着酒。
“岂止认识,我与那白行川战场上切磋过,他的身手,大汗都要警惕三分。”
九乌氏拿出一把匕首,递到图喀哈面前。
“我记得你说,大赵的摄政王曾在草原伏击时,一把匕首就杀了七头狼。”
图喀哈只看了一眼,就惊慌地站起身,认出来了那是白行川的匕首。
“天女,你……”
九乌氏掀开面纱,拿回匕首。
“图喀哈,他就是追杀我的人。”
图喀哈和大多数草原人一样,都是性格莽撞的,当即就说,“大赵人竟追杀过天女,我这就让人回去上报大汗。”
九乌氏叫住图喀哈,“图喀哈,我先前没有告诉大汗,以后也不会说。这是我的恩怨,与丹契无关。”
“是,天女。”
“我要你为我查一个人,今日堂前提前退下的那位臣子。”
图喀哈跪在地上抬起头,“图喀哈愿为天女效命。”
“不要伤害他,只要告诉我,他的来历。”
时思衡一下群臣宴就去找巫寅,不成想在路上先碰见了白行川。
“急匆匆的,作甚么去?”
时思衡停下,转回身,上下看了一眼,若没看错,方才那天女九乌氏也盯着白行川看了好些时候。
“摄政王还真是……招蜂引蝶。”
白行川只觉好笑,“本王何其无辜。”
今日还特意穿的官服,与诸位大臣并无二致,只是那脸招摇了些。
时思衡懒得多讲,径直离开。
“王爷,丹契王子那尔克也跟来了。”
白行川挑起眉,微转过身子偏头看着太监装扮的暗卫。
“找人盯着那尔克,阿拉铮呢?”
“阿拉铮在图喀哈身边,一有消息属下就去接应。”
白行川望着时思衡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低头转身走向了反方向。
“告诉阿拉铮,九乌氏……不能动。”
“王爷……阿拉铮在京郊山外等王爷吩咐。”
“下去吧。”
难得相聚,白行川想着,时思衡应该高兴。
“你想见天女?”
时思衡着急上前一步,“巫寅,你不觉着那九乌氏与我阿姐眉眼很是相似?”
巫寅眉头微蹙,在殿中走来走去,“却是眼熟,声音也极为相像。这样,我去找父皇,你扮作随从跟在我身后,去见九乌氏。”
顾泽跟着顾月到客栈时,浮川也跟着周子珩到了。
顾泽才进门,就听见顾苍书用力地咳了两声,顾月忙递上茶。
“爹,要紧吗?”
顾苍书喝完茶摆手让顾月坐回去,抬眼看着顾泽,难得没先骂一顿。
“阿泽啊。“
顾泽低头眨巴着眼,“爹,你病了?”
顾苍书重重喘了两口气,已不似早先那样中气十足了。
“一大把年纪了,哪有不病的。你,你啊,人也都见完了,热闹也看完了,你们大哥这些日子可算来信,说要成亲了。”
看着顾泽和顾月都有些激动,顾苍书又连忙开口。
“阿泽你就在北门待着,让阿月代师门去送礼”,接着又看向顾月,“小心点,不能暴露身份,以免给辜民添麻烦。”
说起这个,浮川插了句话,“阁主,前些时候那个逃走的……”
周子珩拦了一把,顾苍书又咳了一声,顾泽连忙起身到身侧给顾苍书拍背。
“说。”
“那人好像回姚城了,阁内最近不太安稳。”
周子珩笑着说,“有你们齐霄长老在,怕什么。”
本意是要缓和氛围的,但顾苍书沉默了一会儿,周子珩也察觉出不对了。
“就是齐霄在,才要怕。”
“爹。”
顾苍书拍了拍顾泽的手背,“这次阁内如有大乱,你要多学着点,往后北门就交给你了。”
周子珩看了看浮川,“阁主,把浮川留下,师家孩子那边有浮川照看,我这就回阁。”
顾泽忙跟了一句,“我跟周前辈回去。”
顾月面露忧虑,“爹,先这样吧,您坐马车回去,阿泽能处理的。”
路上,顾泽骑马跟在周子珩后面,“周前辈,阁内消息到底说了什么?”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周子珩不打算瞒着,“齐霄带领门内弟子发起动乱,前些时候就有人在暗访北门,理应是调查你大师兄的。此次回阁,老阁主不在,你要担起大局。”
在使臣行宫内,九乌氏仍以白纱遮面,图喀哈和一个年轻的丹契男人站在九乌氏身后。
“大赵二皇子巫寅,拜见天女。”
九乌氏看着眼前一身白衣、黄金丝线为绣的男子,有些惊奇,那日的风流公子突然成了正经的皇子。
“图喀哈,和那尔克先下去。”
那尔克显然不放心,九乌氏摇了摇头,图喀哈带着那尔克走了。
只剩下巫寅、天女和时思衡三人,九乌氏掀开面纱,语调哽咽,“无嗔,阿姐回来了。”
时思衡愣在原地,眼眶不自觉就红了。
“阿姐……”
巫寅不多打扰,就退至亭外等着。
“阿姐,你那日被何人所劫?又是如何得救的?”
师无娇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时思衡恍惚地接过。
上面的白玉符文,他在摄政王府待了许久怎么会不认得呢?
“劫我的人,就是摄政王,白行川。路上又被丹契商人阿拉铮所救,后来我就随阿拉铮到了丹契,结识了丹契王子,那尔克。”
时思衡看着手上的匕首,迟迟没有说话。
“无嗔,你知道这是我如何得来的吗?”
“就在爹的心头拔出来的。”
“如今我是丹契天女,不能挑起两国纷争,不久又不得不回丹契。无嗔,你长大了,家中只有你,能为爹娘报仇雪恨。”
时思衡抬眼看着师无娇,二人皆是满眼热泪。
“阿姐,这是……”
“爹和娘,是白行川亲手所杀。书案上的文书我看的一清二楚,只要阿姐能回大赵,就要次次试着手刃仇人。”
时思衡一时有些急了,师无娇既到了丹契,万不能引起丹契和大赵的战争,到时生民陷入水火,就成了千古罪人。
“阿姐,你别急,我会查清楚的,我去问他,爹娘泉下有知,我定会为他们报仇。”
说完,时思衡逃似的快步跑出了行宫,巫寅正要追,被师无娇喊住了。
“白行川呢?”
刘伯看时思衡慌慌张张地,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王爷往京郊山上去了,小公子,哎!小公子!要入夜了,骑马小心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