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说的是‘明日见客’?”
“是。”
骆辜民放下兵书,“下去准备吧,三日后接见二皇子。”
“喏。”
下人走后,骆辜民又拿起兵书,皇上要巫寅替他守灵,不过个几日,怕是脱不了身。
“醒了?”
时思衡抬起袖子打量着身上的喜服,又看向巫寅,眼中尽是茫然,不过一瞬便又想通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自嘲一笑。
“他这是要让你坐不上东宫的位置。”
巫寅抱上时思衡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我不要东宫,也可以不要皇位。”
时思衡侧头,二人呼吸相接,“为何不要?”
“不喜欢。”
时思衡没再多问,权势钱财这些东西,总有的人不嫌多,也总有人不嫌少。
“我得在宫中待几天,你在府上和丫头好好住着,两日我就回来。”
“好。”
巫寅用力拉了一把时思衡的腰,“如今是我府上的人了,本宫是不是可以讨点乐子?”
时思衡弯眉一笑,手肘轻轻敲击巫寅的腰侧,“罪臣之子,要让朝中的人知道,该弹劾你了。”
巫寅看了一会儿,低头啄了一口时思衡的嘴唇,“不会。时思衡,是白家旁支长子,学富五车,才情俱佳,摄政王亲自举荐去定安城,朝中无人敢疑。”
“这是哪里来的说词?”
巫寅抱着人躺在床上,心底很是泛酸,“白行川在圣前说的,你若想入朝堂,为何不来寻我?”
时思衡握着巫寅的手,满心复杂。
“你是二皇子,怎么好拉一个外姓世子干涉大赵政事?让皇帝如何想?”
“巫寅。”
“在,再睡一会儿,醒了我就该去宫里了。”
“你不担心我是白行川的眼线?”
时思衡仰头看去,巫寅已闭上了眼,“这行宫里的眼线到处是,再说白行川想要的东西不在我这里。”
时思衡撑起上身,“那在哪?”
巫寅轻笑一声,“还真有要你偷的东西啊?”
“……”
“要虎符是吧?禁军虎符在老皇帝寝宫,藏得严着呢。”
时思衡又躺回去,“你那日为何在平城?”
“……”
巫寅没吭声。
“你也知道师家灭门的暗令?”
不然早去那几天作甚么呢?
“禁军和金麟军有何不同?”
“苏长平掌管金麟军,是守京城的,禁军可是守皇帝性命的,守大赵天子的,自然不同。”
“你知道寒鸦阁吗?”
确乎是有些困了,巫寅的声音里都透出些困意,“知道,北门寒鸦阁。与姚城相接,姚城城主是朝廷的人。与问剑山庄相仿,一座门便是一座城。”
“问剑山庄……”
时思衡听着巫寅的呼吸声渐趋平稳,就不再问了,也闭上眼休息。
问剑山庄,是南苍月的地界。
听得周子珩前辈提过。
“我去宫里这几天,你好好陪丫头玩一玩,她很是念你,只是心智不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照顾丫头这么久,麻……”
“不麻烦,能把你带回来,有什么麻烦的。”
“听说你殿里养了小倌?”
巫寅利落地往地上一跪,“父皇息怒。”
赵文帝神色如常,“起来吧,想养便养,朕总不会这也要管束你。”
又貌似神伤的聊了些梅妃的事,赵文帝才回养心殿,留下巫寅独自在灵堂跪着。
老皇帝当然不会生气,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就难坐上储君的位子,老皇帝还喜闻乐见呢。
“二殿下,先去用晚膳吧。”
巫寅低声向公公问,“不知公公可认得锦华宫的梅妃?”
“二殿下,娘娘们的事哪是奴才这样的人可妄议的。”
“本宫只想知道梅妃如今在宫中过得如何?”
“殿下,圣上有令,我等奴才不可提及那位娘娘。”
也罢。
“王爷,王妃在外面等了好些时候了。”
“嗯。”
白行川仍不慌不忙地理着外衫,“江小姐来王府做客,用不着这么客气,刘伯看着吩咐,千万照顾妥帖了。”
刘伯领着下人端着才用完的热水下去,“喏。”
“刘伯,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刘伯送走了江云姿,低声嘱咐着,“咱们啊,该叫王妃还是得叫,江家小姐心气高着呢。只是咱王爷啊,不稀得什么工部尚书的千金,你们可别因着王爷就亏待了王妃啊,这要生气起来,咱自个儿也担不起。”
“哎哎,听刘伯的。”
“不行,你再去问问,王爷就要离京了,却不来见我一眼,哪里说得过去?”
小丫鬟只得作揖又跑去书房门前。
“刘伯,劳烦您老人家再同王爷讲讲,我家小姐……不,王妃已然是……”
“刘伯。”
刘伯摆了摆手,轻声推开了门。
“王爷有何吩咐?”
白行川松手挂上毛笔,“临行前苏相特意寻了地方饯行,交代江小姐一同去吧。”
“喏。”
新房还留着红帘子,江云姿坐在床上又哭又喜的,“我就说,王爷总不会不管我的。”
“王妃,这位是王爷拨来照顾您起居的南依姑娘。”
食指向上擦过泪痕,江云姿上下打量一眼,轻声细语的,“跟着玉竹吧。”
南依淡淡看了眼王妃便站到了玉竹身后,低眉顺眼,很是听话的模样。
“你来王府的早,王爷特派你来照顾我,你也明白王爷的用心,我且问你,这府上往日可有别的主子住过?”
南依面上礼数不落,心底却在暗讽,还是个善妒心眼小的王妃。
“早前王爷旁系外侄时思衡,时公子来过。如今被二皇子要了去,就要远赴定安城了。再无他人。”
江云姿便放了心,左右没有外人,自己早晚能赢得白行川正眼相待。
车轮平稳驶着,马车内巫寅没个正形地歪倒在时思衡身上。
“你确定要我跟去?”
巫寅揽着时思衡的腰,语气软黏不已,“别怕被人说闲话,大赵二皇子什么德行天下人尽知,我能把你从白行川手里抢过来,自然能护得住你。”
“抢?”
时思衡握着巫寅的衣襟。
“那不然,我就看着你待在摄政王府那个火坑?我在老皇帝那里可是说尽了好话坏话,还要陪着他演一出父慈子不教的戏码给旁人看。白行川盖得住大赵半边天,可这大赵还是姓赵的天下。”
时思衡没再言语。
“那姑娘是?”
巫寅顺着看过去,“是骆辜民将过门的妻,俞怀素,俞小姐。看来我们今日来得不巧,难免扰了人的兴致。”
时思衡抬手拧了巫寅的腰一把,“没正经,正事要紧。”
两人在俞怀素之后走进将军府,小厮就在前面领着,巫寅走得不急不慢,小厮也不敢走得快了,时思衡便有时间打量将军府。
“有客?”
小厮弯着身子,“正是,劳烦小公子好生歇着吧,将军忙完小人再去禀报。”
顾泽平日好找热闹,这要是牵扯上大哥的正事,也不敢胡闹,转身顺着石阶回去。
时思衡定眼看了好一会儿,确是逍遥无误。
逍遥怎么会在将军府?莫不是遇上了麻烦被抓了?
看着顾逍遥一副主子做派,路过的下人还恭恭敬敬地弯身问好,时思衡又有些迷了,逍遥和将军府什么关系?骆辜民难道是北门旧知?
“回神。”
时思衡扭头恍惚了一下,确认是巫寅才微微一笑,“走吧。”
“我二人不要打扰了骆将军和俞小姐相聚才是。”
俞怀素微微颔首,“殿下说笑了,殿下与辜民有事相商,我就先回……”
“府上备了你爱吃的饭菜,后院还有些给你备的东西,你先去挑一挑?”
巫寅好笑地看着骆辜民留俞怀素吃饭。
“俞小姐不必生分,一点小事,很快就说完了。”
俞怀素不再托辞,跟着下人去了后院,临走朝着时思衡稍欠身。
“思衡就要去定安城,对我们也有裨益。此番还有事要特意拜托思衡替我们去做。”
骆辜民看着巫寅旁边端坐的人,和顾泽一般大的年纪,本事却不小。
“殿下有何嘱咐……”
“二殿下也在,还有时公子。”
白行川端茶的手一顿,抬眼看了看巫寅和时思衡,低声道,“先一步去东南,赶在骆辜民和时思衡之前。”
“喏。”
江云姿一看白行川的茶杯空了,就连忙侧身倒茶。
“王妃身娇体弱,这些事交给下人就好。”
一旁的官员听见,“摄政王与摄政王妃新婚燕尔,真是如胶似漆,有如梁上燕。”
白行川瞥了眼燕窝,再看去,巫寅和时思衡正盯着这边。江云姿面目含羞,低头抿唇笑着,也不作声。
“王妃面薄,邓大人莫要见怪。”
邓堇阳朗声笑着,抚着胡须,“哪里的事,才子佳人,很是让人艳羡。”
因着白行川说这一句话,江云姿心里很是高兴得意,又兴致冲冲地给白行川布菜,却见白行川只握着筷子并不动手,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位面生的小公子,跟在二殿下身旁。
南依弯下腰低声,“王妃,那位就是时思衡,时公子。”
江云姿直直看着,又时不时打量着白行川,终是没说什么。
“那个大笑的是姚城太守邓堇阳,他旁边的就是宋正铭。”
时思衡观察了好一会儿,宋正铭席间话不多,神色也很是紧张,席位与白行川就隔了两个位子,还是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着。
仿佛二人有什么深仇大怨。
“临走前,王爷就在这里歇着吧。”
白行川看了眼红喜被,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还有事尚未吩咐妥当,王妃先歇着,不必等本王。”
江云姿又没留下白行川,“怎么喝了酒也不好留在这儿?”
南依快速瞥了眼白行川离开的方向,替玉竹拉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