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上了马车，白行川递过来一把钥匙。
“什么意思？”
白行川神色淡然，只是说的话让时思衡不那么淡定。
“后日摄政王妃入门，你也想伺候她不成？”
时思衡一把抓过钥匙，“谁要伺候她？我才不跟你一样缺心眼，非要这样的人进府。”
白行川笑了笑，没有反驳。
“这是刘伯给你置办的宅子，今日回去就搬出去。”
时思衡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怎么？担心本王安插眼线？”
时思衡攥紧了钥匙，闷声道：“你想安插便安插，我能干出什么？”
看他心情不好，白行川也不再搭话，往后靠了靠，宽大的衣袖遮住捏着佛珠手指。
“苏大公子。”
苏长平看了眼白行川身旁的时思衡，“王爷，时公子，请。”
走在相府，不到正厅，时思衡就被苏长安叫住了。
“跟着他们去作甚么？话里话外尽是听不懂的阴阳怪气，同我去耍耍，相府可比摄政王府好玩多了。”
时思衡看向白行川，苏长安眉目含笑，竟觉得这一幕就像想出去的孩子征求长辈意见一样。
“想去便去，定然不会把你扔在相府。”
苏长安带走时思衡，苏长平带着白行川去见苏相。
“你拿我爹的名义把他留了下来，如今也不让他见见恩人，不知他想到会不会觉得奇怪？”
“借的是苏相的名义，想留的是长平和长安，如此算来，他也算见到恩人了。”
毕竟他二人才是。
“你真是，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玩弄字眼也就罢了，我一句调侃怎得也要这般仔细来说辞。”
一路都没有下人，想也知道是苏相的安排。
“今日商议，是为了东南的事，家父还是担心你把时思衡安排在定安城不稳妥。”
白行川伸手推开门，右相苏恒正坐在茶桌旁。
“让师无嗔去定安城，为的是宋正铭，他很合适。”
“东南倭寇放肆，他无一兵一卒，难不成还要为了个宋正铭还要我们给他加派人手？再者就忠心而论，如何去信一个毛头小子？”
苏恒年事已高，吐字间仍是中气十足。
白行川坐在对面，自己倒了茶，“苏相多虑，玩弄人心这一套本王比不得长安，但，宋正铭的命，本王势在必得。”
就如今朝堂趋势、宫中分派，怕是没什么能拦得住白行川。
“宋正铭败就败在他的精明，总是挖空了心思算计来算计去，今日站了太子，明日就能倒戈巫寅，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白行川举起茶盏，朝苏恒颔首示意，“行川一路至此，幸有苏相扶持。”
苏恒侧头看了眼苏长平，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也罢也罢，陈年旧事，谁做的孽谁来偿，这些事长平长安就不要插手了。
“宫中形势如何？”
苏长平给苏恒又添了茶，“只怕明日，我就得长住宫中了。”
苏恒又问，“苏淮盐业可算定下了？”
“定下了，左相便是要再插一脚可也没法子了。”
苏恒这才长出一口气，“那便好。巫寅党羽遍布大赵周遭，虽远京城，却也不容小觑，哪日在外面围成一个圈了，你便是握着玉玺也不见得能突破。”
白行川转着佛珠，神情淡然，“苏相的疑虑行川明白，正是明白才一定要使时思衡去定安城。”
苏长平透过朱红纸窗往外看去，并不能看见时思衡和苏长安的身影，或许早就去别的院子里了。
“巫寅在宫中的时间，应该足够你安排好时思衡。”
白行川朝苏长平淡淡一笑，“那是自然。”
“这件事你问我也没用，我只知道他时不时就要上山一趟，至于山上是谁，藏着什么，总得亲眼去见才知晓。”
时思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该如何去？”
苏长安听了扯起嘴角一笑，“摄政王对你这般好，他不带你去？”
轻轻摇了头，时思衡没再吱声，他们之间的好与不好从一开始是有交易的。
你引我入高堂，我就为你卖命。
“去哪？”
时思衡扭头看去，苏长平和白行川不知何时到了门口。
“上山。”
苏长平也扭头看向白行川，人人都知道摄政王买了一座山，可不是金山也不是银山，这山上，着实让人好奇。
“想上山？”
“从山脚下，一步一跪，三步一叩首，若是还没死，就自己上去。”
苏长安眼见着白行川脸色不好，立马上前说笑开，“胡说什么呢，这又不是去皇祠，便是皇陵也不见得这么麻烦。过几日你们南下，我与兄长给你备了些物件，先去看看。”
时思衡还是盯着白行川，白行川脸色阴沉，收回眼神就随长平和长安离开了，时思衡连忙跟在后面。
一步一跪、三步一叩首……
是夜皇宫。
丧钟哀鸣，钟声沉沉入夜，太监丫鬟悲声交鸣，宫门来来往往，巫寅前脚到了太后寝宫，白行川后脚就到了宫门口。
“太后薨，为国丧，怎能再大肆操办喜事？”
巫寅跪在床榻前，低头抬袖遮住本就没有几滴眼泪的脸，听着白行川胡诌。
“圣上注意龙体。”
“依本王之见，须得提早派人去东南，以震慑倭寇，避免那贼盗趁机生事。”
“苏淮盐业已商定，也该有人回去主持大局。”
“再过不多时，又是春闱，圣上莫要过度悲痛，伤了龙体。”
赵文帝坐在一旁，听着小丫鬟们的哭声，看看巫寅，又听听白行川时不时的谏言，只觉头疼。
母后身体康健，只是今日偶感风寒，怎么就暴毙而亡？
这偌大的皇宫，还有多少是朕的皇宫？
大赵万里疆土，又有多少在朕眼皮子底下被搜刮吞噬殆尽？
“摄政王言之有理。东南倭寇难平，摄政王内务安置下来，三日后便快马赶去，平定东南。”
“巫寅。”
巫寅听到赵文帝叫，立马赶到面前，“儿臣在。”
赵文帝虚弱地靠在椅背上，“朕已经老了，早前你也不在宫中，如今便回去收拾收拾多留些时日，以尽孝道。”
“喏。”
时思衡转了一圈，还是没进摄政王府，只听得里面闹哄哄的，不知是热闹还是在吵闹。
“药他吃了？”
暗卫藏身在屏风后阴影处，“吃了。”
白行川脱下大红喜袍，换回自己的红外袍，“可有说什么？”
“小公子说，他与主子的情分已尽，主子想要的东西，他自会想办法取来，希望主子能遵守承诺。”
白行川微微摆动手指，暗卫便闪身离开了。
“解药每月来找本王要，大可放心，这东西巫寅解不了，就是南召神医也解不了，只要你拿到禁军虎符，本王就告诉你师明堂的诏书上写的什么。”
摄政王府的大红灯笼撤下了，说是不好冲撞太后，载着新娘子的红轿子也没走正门，从侧门就悄悄入了府。同时，在二皇子行宫，一顶红轿子也悄悄抬进了殿。
“白行川狼子野心，太子无能，做事拖泥带水，没有你动手早晚也会被白行川折磨死。朕虽不喜你，多数是因为……”
赵文帝看了看巫寅，止住了话头。
“你母妃在宫中一切安好，你尽可放心，朕无事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巫寅垂下眉眼，没有插嘴。
借刀杀人、过河拆桥，可是父皇用惯的手段了。
“如今白行川就要出京，远去东南，东南周万里，海陆竭煮种，朕派他过去实在是倭寇难平，你出征才两次，远不比白行川。然东南势险，也不能就这么拱手让给了他去……”
赵文帝抬眼看向巫寅，等着巫寅接话。
“儿臣明白，凡大赵一寸一土，断不会冠上外姓。”
“嗯。”
赵文帝点点头，“你之才能，远超你皇兄，只是如今白行川手中兵马不可小觑，宫中尚且不能交予你。朕每与你母妃提起这些，总要受些气，你……可怪朕？”
“父皇明鉴，儿臣谨遵教诲，心中无怨。”
夜渐深了，江云姿在房中等了一夜，直等到刘伯来报，“王妃，王爷在书房歇着了，不必再等了。”
不等江云姿发作，王府的下人便撤去了七七八八，只留下江云姿的丫鬟听她委屈。
巫寅回到殿内时，却见行夜守在门外。
“殿下，摄政王把师公子送来了？”
巫寅挑眉问话，“送？”
行夜嗫喏，只得老实答道：“卖。”
“他要什么？”
“万里江山图。”
“司马昭之心。”
师无嗔人在屋内，巫寅却不急着进去，“睡了？”
“来时便是晕的。”
巫寅点点头，“想是要去东南了，不好将罪臣之子交予右相，坏了右相的名声。”
手才放到门上，巫寅又回头问，“可有宫中眼线看到无嗔？”
“并无。属下在门口见时就把人带回殿下寝宫。”
“嗯，过些时日准备去江南苏淮一带，去联系骆辜民，明日见客。”
“喏。”
将军府上，顾泽还在据理力争，“回去可以，等春闱结束我就随阿姐回去。”
顾月挥起衣袖，抬眼瞪去，“我还不知道你？春闱结束又要想什么由头逃去？”
“阿姐～好阿姐～你们都还没见无嗔呢，怎么也得等几日了解他的情况再说嘛。”说着顾泽还在给浮川使眼色。
浮川也不再靠在门框，“师姐，逍遥说得也是，先在京城待几天吧，无嗔那边的消息还不知根知底，又是春闱，来京的人不少，难免会出乱子。”
顾月看看顾泽，又看看浮川，“阿泽跟我们一道去酒楼住。”
“哎不不不，将军府我住的还行，还算习惯，再说有大哥看着我，不能惹出事来。”
“逍遥说的是。师姐……”
“闭嘴，你今日就会这一句话？他说什么都是？你是他师兄还是他是你师兄？”
浮川无奈耸了耸肩，没再说话，只暗自腹诽，他还是北门少阁主呢，我哪管得着啊？
“过两日我和浮川再来寻你，春闱事结，再不回去就等着爹亲自来抓你吧！”
“阿姐慢走，浮川师兄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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