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白行川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山根,“你这般模样是作甚么?”
苏长安捏着裙襟转了转,“我瞧着不错。”
“王爷,江尚书来了。”
苏长安一愣,工部尚书江伯卓。
“前厅候着。”
“喏。”
白行川拍了拍外衫,起身要过去,苏长安摸了摸发髻,还算整齐,快步跟上。
“工部尚书找你作甚么?”
白行川一手握着佛串,“太子如今风头大盛,想招贤纳士。”
“招你?满堂文武何人不知你与太子素来不和?”
懒得理苏长安,白行川加快了脚步。
“本王看你是被你兄长迷了眼了,这点事也算不清楚。”
苏长安拎起衣裙跟上,“他就是想找后路也不是时候啊,这和我长兄有什么干系?”
穿着明黄衣裙的女子和白行川先后进入前厅,江伯卓心里的算盘卡了一下。
“摄政王,多日未见贸然拜访,见谅。”
白行川坐在主位,苏长安存了心思地站到他旁边膈应江伯卓。下人来倒了茶便不在前厅停留。
“江尚书客气了。不知本王才病愈江尚书就登门是有何事?”
江伯卓的手伸了又缩,嘴唇张了又合,“不知这位姑娘是?”
苏长安听得很是高兴,扭捏作态地往白行川身边靠,白行川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托,低声威胁,“离本王远点,不然首相那里本王可要多说几句话。”
“江尚书见笑了,是本王表亲的妹妹,这几日来京城逛逛,有本王看着。”
听完江伯卓松了一口气,才放心开口。
“是青城贪污一事。”
苏长安这下立直了身子听得认真。
“王爷才病愈,又刚过了年关,按理这点事不该扰了王爷清净,只是……”
白行川挑眉看着江伯卓,他可不喜欢清净,他巴不得这大赵要多乱有多乱。
“太子怎么说?”
有白行川抛出话头,江伯卓立马接话。
“太子殿下一直敬仰摄政王,王爷近几年身体抱恙,恐对朝堂之事知之不深。太子殿下有门客名康舟,青城调查一事还请王爷多多照拂。”
苏长安手痒地捻了捻手指,不过一件贪污,太子拿这点小事试探白行川是敌是友多少有些……不够价。
“太子殿下心细,本王既为摄政王,自然有责任肃清朝堂腐败之势,职责所在谈何照拂?”
江伯卓被噎了一嘴。
“太子殿下他……”
“青城在本王手底下出了这档子事,本王自该亲自前去,就不劳太子殿下门客出面了。倒是江尚书,本王听说,二皇子出游回京后可是带了不少东西。”
江伯卓不再当说客,慌慌张张辞了别。
“你怎么想?”
苏长安坐到主位下的椅子上,不客气地端了茶就喝。
“太子是想趁势造势,心急了。”
白行川转着佛珠,默默认同。“老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该急了。”
苏长安从头上摘下珠钗,“心急什么?太子自有二皇子收拾。青城挂在你名下,如今……你与师家也是有缘,青城处地远京城,你是不管,倒让师务道买去了太守之位。”
“本王这不就要去管?”
苏长安那一身看得白行川越发刺眼,“你去换了衣裳去。”
“嘿!你可是头一个见的,江伯卓都没认出我……”
“你就是扮得再好看也上不了苏长平的榻。”
苏长安瘪了瘪嘴,小声反驳,“谁要上他的榻?”
积雪铺满地面,湖面冰封,白行川站在湖边看着冰面下的鲤鱼,不一会儿丫鬟送来了外袍。
“王爷,二皇子殿下出京往青城方向去了。”
“骑马去的?”
“乘着马车,跟着随从。”
白行川看着鱼潜入湖底,才往屋里走。
“青城离南门近吗?”
丫鬟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退下了。
“近。”
巫寅啊巫寅,暗箭射得中太子,你的千里马可不一定追得上本王。到处插一脚的作风可不好,青城再远也是本王的地方,手再长,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雪停了。
“公子,雪停了。”
巫寅躺在马车上,点着安神香。“行至何处?”
车夫赶着马往四周看了看。
“晚上就快到松露林,再一日就到青城了。”
“嗯。太子那边可有动静?”
旁边的随从靠近帘子,“江伯卓去了摄政王府,太子现下忙着把门客康舟放进朝廷。”
巫寅拉过毛氅闭目养神。
“骆辜民呢?”
“公子,骆将军还在苏淮一带。”
“嗯。”
一路上只有马儿叫了几声,巫寅抱着手炉歇得还算舒服。
我的好哥哥,东宫住得安稳了?趁着你要留在父王身边全了孝子之名,我这个好弟弟不送些好礼怎么行?
“来人。”
“喏。”
“撤一半人回京城,带些补品送给父王,给太子殿下也带一份。给江尚书带句话,高鸟相良木而栖。”
马蹄奔走竹林之间,与马车相背而驰,一行蹄印、两行车辙不多时又被一场雪盖得严严实实。
“公子,青城到了。”
巫寅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街上除了小商小贩还有不少穿着破旧衣裳的人,男人、女人、小孩儿都有。
“柳州那边什么消息?”
剩下的一半人里除了行夜是巫寅的贴身暗卫,余下都是二皇子殿内的仆从。行夜扮作马夫,趁着扶巫寅下马车的工夫交代了清楚。
“太子想安插人过去,已经派人盯着,时机到便可取而代之。”
刚进客栈前庭,巫寅回头招呼了两个下人,“备份礼送去太守府,敲打敲打,平城灭门一案想必青城太守也有耳闻。本宫既然来查青城贪污一案,让他识趣点。”
下人弯腰作揖退下了,巫寅上了楼又抱着手炉坐在火炭边。
“公子,柳先生送的药。”
“嗯。”
“行夜,亥时你去太守府看看。找人在城外盯着,白行川若是来了通报一声。”
“喏。”
夜深又飘起了雪,巫寅拉紧了棉被,灌下一颗药丸。
京城皇宫虽华丽奢靡,却是个吃人的地方,可惜生来不幸,只要能救回母妃就好,只有夺了权才能拿回我们的东西。
亥时,行夜潜入太守府,在后门发现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的少年,看身形不过十几岁。
(小偷?)
行夜看着他翻出太守府走远才接着搜查。
刚翻出墙的师无嗔没有注意到行夜的身影,正走在街上找点心铺子。掂量着顺出来的荷包,心想着丫头这时应是睡着了,明日寻个没人的时机再给她送过去,免得挨饿。舅舅师务道整日忙于公务,堂姐师长袖不似堂弟师天易骄纵,但总归是寄人篱下,丫头也不自在,有自己牵制着师天易,丫头也能少受些欺负。
才刚付了钱,一转身,师无嗔看着面前的人不由皱了眉。巫寅上手想抚平紧皱的眉头又被一手拍下。
“我瞧着眼熟,果然是你。”
师无嗔拿了点心就走,“你怎么阴魂不散?”
巫寅握着外袍跟在后面,“在下巫寅,这怎么会是阴魂不散呢?正说明在下与美人儿你缘分极佳,夜深露重,不如和我去喝些小酒暖暖身子?”
师无嗔绕了路绕进巷子里。
“或者在下亲自为美人暖身也是极好。”
师无嗔可算停了,挥拳打在巫寅前胸,“无耻!”
巫寅闷咳一声,“那你可错怪在下了,美人不知在下邀约费了多大勇气呢。”
“别跟着我。青楼里有红倌,南风馆也有娈童小娼。”
巫寅拉上师无嗔的手臂,“那可误会在下了,在下不好龙阳,也不要红倌,只心悦美人你一人。”
听得师无嗔吸了口冷气,巫寅脸色凝重起来,扒开师无嗔的袖子,“怎么伤的?”
看着像打的,但他这样的人,巫寅想起平城一见,他这样恣意风生、明媚傲人的少年郎,就躲也不躲让人打?
师无嗔收回手臂,“与你无关,我走了。”趁着巫寅愣神的一会儿,师无嗔已跑没影儿了。
“公子。”
“行夜,明日去找个人……”
府内守夜的下人也摇头晃脑的已经睡着,师无嗔小心翼翼地翻进来悄悄回了自己的屋子。
青城入夜,家家闭户,烛火也尽数灭了;京城内还是一片通明,比之白日更为人声鼎沸,相反,尚书府冷清不少。
江伯卓坐在堂屋,女儿江云姿送了宵夜,劝他去歇着。
“爹爹,可是太子那边出事了?”
江伯卓叹了口气,“太子性急多疑,全靠太师和门客出谋划策,如今二皇子收拢各处人脉,过不了多久,东宫就要易主。”
江云姿不懂朝政,放好茶盅,“二皇子带话来了?”
“高鸟相良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佐啊……”
同为京城内,珍馐阁今夜格外热闹。
“天字一号房上好江南春一壶!”
苏长平抬眸看着奏曲儿的几个乐师,只觉得无趣。
“今日为长平接风洗尘,来来,喝,敞开了喝,本侯请!”
“小侯爷阔绰!”
“给小侯爷个面子。”
……
被称作小侯爷的江阳侯坐在苏长平身边,“怎么?看你兴致不高。”
苏长平还未开口,门被推开了,小二慌张地说着,“小侯爷,您看这,小的拦也拦不住。”
江阳侯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白行川径直走进到苏长平面前倒了杯酒,“长平自边境回京,本王才得了消息就贸然赶来,还请江阳侯见谅。”
“摄政王前几日不是大病吗?摄政王能来,那也是给我江阳侯莫大的面子。”
苏长平没有理会二人的闲聊,目光全在跟着白行川进来的女子身上。
“长平?”
“嗯?”
“同你说话也不回,只盯着我身后的女子是为何?”
苏长平看着白行川脸上有些奇怪的笑脸,又接着打量那穿着明黄衣裙的女子。
“我看这女子面熟。”
江阳侯不给面子的大笑,“人家戴着面帘,长平兄你是只见了眼睛就觉得面熟?”
苏长平没再说话,临走时,白行川带着那女子到苏家马车边。
“长平既然有意,本王总不能不懂得成人之美。”
说着把那女子推上了苏家的马车,白行川特意附耳嘱咐一句,“长平不要玩的过火,首相还张罗着为你定亲。”
苏长平话不多,白行川也不打算听他回话转身就走。看着白行川,又看了眼马车上微醉的女子,苏长平骑马跟着马车回去了。
一路想着,也不知长安如何了?可有相中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