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中岛敦认识了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少年,少年比他成熟多了,也比他坚强太多。
后来他们聚在一起,听小川间坦白了一切,而他身边的小姑娘,见缝插针的解释了她自己和小川间的关系。
太宰治看了一会儿晴风瑶,想到她死去的姐姐,啊……六岁,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机敏么。
少年等来了意想不到的宽恕。
坂口安吾看着他,他知道,星野死于自己的责任心和善良。如果他还能说话,一定会拉着这个少年说:“牺牲是我们自入职就做好的准备,保护你这样的少年是我们的责任,意外不是你能操控的,如果真的愧疚,那就替我走下去。”
这些话借坂口安吾的口说了出来,太宰治静静注视着坂口安吾,直到其他人都有眼色的离开。
病房仅剩两人,一坐一站。
“安吾是觉得,他像我吗?”
沉默,沉默代表了一切。
“啊——是有些像,像当初的我一样,傲慢,自不量力,害死了重要的人。”
坂口安吾摘下了眼镜,将它妥善收在眼镜盒里“他的傲慢已经收起来了,两个人的死,足以让他清醒,那个小女孩跟在他身边,会好好长大的。”
停顿几秒又继续“而且,他也算星野救回来的孩子。”
病床发出细微的响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太宰治坐在了病床另一侧,也就是坂口安吾的背后。
“哈——感觉安吾在敲打我呢~”
是啊,他不能再傲慢的,凭借自己的想法逃避了,他才不要做第二个小川间。
曾经,他以为“若没有猛烈的欢喜,便不会有悲痛来袭”。
所以他疏远了当时唯一的朋友,肆意的践踏他们的关系,当他再次失去,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面无表情,在心里对自己说“哎呀,我就知道会这样,还好我和他不再是朋友,还好我疏远了他,还好我们关系很差……”
只是如今,他发现,他竟然胆小的,从未丢弃那段感情,在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怀着隐匿的希冀。
还好……有人狠狠敲醒了他,摁着他的脑袋,直视自己扭曲怯懦的内心。
……
“人都会害怕失去的,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害怕,你只不过是,爱你的人来的太晚,所以不熟练而已。”
这是那个橘发青年,在某天,携着一缕晚风轻轻告诉他的。
在他将自己贬的不配为人时,对方就轻描淡写的告诉他:这没什么,你是正常的,这只不过是因为你独一无二。
每个人的生长都独一无二,很少人有权利可以决定他们如何长大,它们独一无二,却又无比的平常。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轨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缺口,我们能做的,不过是接纳自己。
只是有些时候,有人天生的敏感,或天生的善良,固执的不肯接受自己一点瑕疵。
他天生的敏感,又骄傲,不愿意直视不堪的自己。
他明白,错误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能弥补错误的只有努力修正,所以,他拉住了摇摇欲坠的坂口安吾。
……
太宰治呼出一口气,下一秒就恢复了不正经,趴在床上,从后背扒拉着病人的衣服嚷嚷“啊!安倍那家伙没对安吾怎样吧!?”
坂口安吾斜着身子,死死揪住自己的领口“什么啊?他不是那样的人,还有,太宰,现在怎么看怎么像你要对我干什么啊!”
……
回忆暂且到此结束。
中也带着换好衣服的坂口安吾出来了,看到门外的小川间,两个人点头打招呼。
坂口安吾低头看着少年牵着的女孩,他抬头看小川间“安倍要带我们出去,一起吗?”
小姑娘似乎兴致缺缺,琥珀色的眼睛微垂着,空着的手玩着自己身前扎起的发丝,但另一只手晃了晃“老师布置了作业,要写一篇假期日记。”
小川间低头看了看今天一身红裙子的晴风瑶,他们本来也是要出门玩,就是为了小朋友的作业。
安倍哲煜直接从后背搭上少年的肩,热情道“走嘛,走嘛,带你们去看我们家的传统爱情哦!也可以让小朋友树立起正确的爱情观嘛~”
太宰治在一旁叉腰拆台“哈?你们家的传统爱情?不会像你一样吧?”
白毛少爷不乐意了,揽着小川间的肩膀面对太宰治“是老一辈的爱情啦!是我爷爷和奶奶哦,我们家的人认真起来都是很深情的!”
那头白毛晃啊晃,晃的中也眼花,他默默看了眼沉默的坂口安吾,心里思量,他教安倍给心上人送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默默扶住太宰治的肩膀,转过身去。
那人痛心的声音来了“哎!?中也是什么意思?!别人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不可以啊!”
他又默默捏了捏太宰的肩膀,还好太宰遇到安倍就不会那么幼稚,不然两个人一起闹还得了?
中岛敦选择憨憨的说实话“那个……安倍君,可能是你……吵到中原先生了……这些天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所以……”
安倍瞬间蔫了,兜里的荔枝竖着刺趁机跑了,向着中也去的。
最后,小川间和晴风瑶还是去了游乐园,敦君也被镜花叫去采购了。
……
还没上车的中也觉得他错了,他怎么会觉得太宰治会在有安倍的时候收敛,明明是更幼稚了好吗?
太宰治在和安倍哲煜抢座位,抢谁和坂口安吾靠在一起。
“才不要让你这个居心不良的人和安吾一起!”太宰治扑到座位上,活脱脱一个耍赖的幼稚园小朋友。
“哈?我那是正大光明的,认认真真的追求好吗?!”安倍轻松把绷带怪人拉开,并且自己抱臂坐了过去。
“我和安吾才是好朋友!你走开!”太宰治翻身拉扯那头嚣张的白毛。
“我也是安吾的追求者啊!不要阻拦好朋友的幸福!”大少爷擒拿都使出来了,誓死守卫自己的位置。
坂口安吾默默从车的另一边下来,和还没上车的中也对视,两个人默契的去了另一辆车,并且坐在了一起。
两个幼稚鬼还没发现,证据就是前面还在不停摇晃传来声音的车,以及一脸惊恐下车的异能特务科的司机。
是的,由于此次出行是安倍家老宅,在东京,所以特务科特意派人保护坂口安吾。
下车的司机跑来上司的窗前连忙道“坂口先生,他们这样……”
推了推眼镜,坂口安吾淡淡开口“开车,只要不受伤,不影响行车,随他们。”
汽车开始平稳的行驶,前面车辆的动静也逐渐平息,只不过两个人的手机又开始叮当响。
他们动作统一,翻出手机,看一眼,静音,息屏,扔到前排空着的座位。
意识到彼此的动作,他们沉默的望着对方,同时憋出一句“辛苦了。”
因为两个月的治疗,坂口安吾对中也可以说是十分信任,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进步到了朋友,称呼就从姓氏变成了名字。
是安吾先开的口“中也君不赶紧睡一觉吗?”
他看得出对方近些天精神不太好,他知道对方是在忙一家精神病院的委托,并且时不时会去医院里和一些病人进行沟通。
“啊,也是,是该睡一会,麻烦你到目的地叫醒我了。”橘发青年懒懒靠在车座上,发丝粘连在上面散开一片。
昨晚他和一个肢体认知障碍的病人沟通了许久,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病人说出前些天他用自己的手干了什么。
不过他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提升,因为太累了,沾枕头就睡,太宰还因此怀疑过他偷藏安眠药。
值得一提的是,太宰的肢体接触障碍得到很大的改善,基本对生活没有影响了,有一天中也还看到他和小老虎来了个热情的拥抱。也是因此,卧室的地铺上就会时不时出现两个人,一个是熟睡的中也,一个是睡不着,觉得室友呼吸声很催眠的太宰治。
以至于,有时候中也早上醒来,不是睁眼即是一张人脸,就是一翻身撞到人。
他有让太宰治改过,因为他自己不可能一直都累到睡着,等委托结束,他可能比太宰治还能熬。
结果太宰治耍赖,非要到时候再说,能好好睡几天是几天。
……
看着那个随行车晃荡的橘色脑袋,长些的发丝在空气里不满的摇晃,坂口安吾莫名看出点可爱,接着想到,对方确实小自己六岁。其实,也算是个孩子吧,毕竟日本合法饮酒年龄刚好是二十岁。
这个孩子……似乎太早熟了些啊,就连他自己,某些时候都恍惚间有对方年长自己的错觉。
话说,中也君是和太宰住在一起吧,还真是麻烦中也君了……
年长六岁的坂口安吾,把那颗晃荡的脑袋轻轻按到了自己肩上。
车外的光影在那张合眼后攻击性减半,且稍显疲惫的脸上不断变幻,有的还悄悄溜进衣领,或若有似无的小心触碰其手指,像是对青年爱不释手。
……
车停了,坂口安吾没等下车,就隐约听到另一辆车里,那两个人吵架的声音,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肩上睡得依旧很沉的青年。
车门被猛的打开,阳光灌了进来,也平等的铺在熟睡的人身上,使他微微皱起了眉,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个前一秒还在掐架的人看到熟睡的橘发青年后,默契的闭上了嘴,连揪着对方头发的手都安分的收了回来。
安倍哲煜放低了声音“楼上有空的房间,一直有佣人打扫。”
坂口安吾点头,就要弯腰伸手把人抱出去。
“我来吧。”
是同样放低声音的太宰治。
坂口安吾只是停顿了一下,就伸手动作轻缓的拖着青年的脸离开他的肩膀。太宰治弯腰进到车里,把熟睡的人轻轻靠在自己身上,便放缓动作抱了出去,又调整姿势让中也的脸不直面阳光,才向住宅走去。
“果然很轻啊……吃的饭都去哪里了……”
跟在一旁带路的安倍哲煜隐约听到太宰治鼓囊着什么。
安吾墨绿色的眸子里,浅浅映着稳稳抱着白衣青年的太宰治,一点橘色的发丝从其身前有节奏飘荡着。
他毫不避讳回头的白毛大少爷,看着前方的两个人浅浅的笑了起来,绿色的眸子里折射这别样的光彩,像是迷蒙的幻镜般,让安倍难以再次捕捉。
作者可怜兮兮的作者。